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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我已隱約猜到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此人在哪裡,請他來讓我見見。」

    「唉,看來今天不見都不行嘍。我說白姑娘,您可以出來了。大人要見你。」他沖門外喊道。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內侍打扮的人走了進來,他垂著頭走到我身邊,我定睛看去,正是從揚州跟了我上京,一直被我安置在宅中的白玉。

    「胡鬧!」我有些生氣的道,「誰許她跟來的?」

    「我自己要來的。」白玉聞言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您別埋怨阿升,是我自己求了他死乞白賴的要跟了來。大人,您自從回了京再沒來看過我一次,我整日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阿升又把您每月的俸銀拿來給我打點日常花費,我白用您的錢可從來都沒伺候過您一天,您知道我心裡頭多過意不去多難過麼?」

    自揚州歸來,卻是已有近一年的光景了。那間外宅曾住過楊氏母子,我因此一直不願意再去,省得徒惹傷感,再加之宮內外一直有傳言說白玉是段洵專門奉承我特意送給我的,我亦起了避嫌的心,所以更加不願意回去見她。

    想來也是委屈了她,她年紀輕輕,長日無事想要出來逛逛確也情有可原。

    「你要是覺得悶可以告訴我,我讓人陪你在京里多玩玩也就是了,何苦跟這一趟,我是去辦差且還是賑災,不是遊山玩水,你一個女孩子走這一路太辛苦了。」我下意識的看她長衫底下的蓮足,她此時穿了內侍的靴子,但想必不會舒服,也不知道這半程下來是怎樣熬過來的。

    「我沒想去遊山玩水!我知道大人是去辦正經事的,難道正事就不能帶著我麼?可見您還是嫌棄我。我又不給您添麻煩,只是想著您身邊只有阿升一個人,他是個男孩子心哪有那麼細,有什麼想不到的我幫他想著就好了嘛。我是來照顧您的,您就別替我擔憂了。」

    見她神情亦嗔亦喜,我對她溫和的笑道,「我絕沒有嫌棄你的意思,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攔不住,路上若有什麼不適你只管告訴我,千萬別硬撐著。」

    我轉顧阿升,略微嚴肅的道,「這事你辦的不妥。你隱瞞我在先且不提。我一個宦臣出門竟還特意帶了家眷,讓別有用心的人知道還不知怎樣大做文章呢。阿升,你沒有想過這裡面的利害吧?」

    他紅了臉,嚅囁道,「是沒想那麼多。我見她求得可憐才答應的,早知道會給您惹麻煩,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那,眼下她已經跟了來,咱們就一直讓她打扮成內侍的樣子別露行跡,這樣總行了吧。」

    我擺首,輕嘆道,「我也不是怕麻煩,反正麻煩總不會斷的。你只記得以後做事要思慮的更清楚些。」說到這裡我不禁笑道,「其實你們算計我倒周詳的很,到了這裡才肯出來見我,必是想著已經跟了半程,我就是再不情願也不能大費周章的再把人送回去,對不對?」

    白玉抿嘴笑道,「這卻是阿升的主意,可見他還是了解大人的。您可千萬別再怪他了,他一路都擔心死了就怕您罵他。」

    我哭笑不得,看著阿升道,「我這麼可怕麼?怎麼我不記得何時曾罵過你?」

    「當然沒有了,大人別聽她亂說。倒是你啊,既然來了,就好好照顧大人,沒事多做點可口的東西給大人吃,我們大人雖然不挑食但是也有自己喜好的,你好好學著點吧。」他瞪著眼睛囑咐著白玉。

    白玉笑吟吟地答應了,又對我說道,「大人也不必覺得我沒用,我也是苦出身,當年淮河水患的時候,我也曾做過災民。雖然那時還小但也知道個中辛酸和官老爺們的嘴臉,說不準我到時候還能幫到大人呢。」

    我只能點頭微笑,心裡喟然長嘆天下災禍不斷,多少小兒女流離失所,我身邊最近的兩個人都是這樣的境遇,可見世道艱辛百姓之苦。

    當然那時我也並沒把白玉的話當真,誰知日後她真的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於此行中幫了我一個大忙,令我既憐惜又感激。

    第五十八章 君心若坦途

    及至二月底,我們一行人等才到達天水城外。戶部侍郎鄒廷急於進城休整,我於是請他先行,自己則要了馬匹欲在城外先探查一番。

    其時甘肅本州已賑濟了兩個月,倉庫錢糧早已傾出殆盡,但按照之前甘肅地方倉儲所備的糧食數量,尚且足夠災民勉強撐過這個冬天。

    我與阿升都換了常服,一路打馬前行,路遇不少窮鄉父老攜扶出城,其中不少婦孺哀聲慟哭聞之令人斷腸。

    我向阿升示意,他下馬扶住一位年邁長者問道,「請問老伯,你們這是要去哪裡?為何大夥都這般悽惶模樣?」

    那老者拄著拐顫抖不已,喘息了許久也未說的出話來,一旁攙扶他的是一位羸弱的少年----大約是他的孫輩對阿升說道,「先生是從外地來吧,所以不曉得。我們都是本地居民,地震後家中多有傷亡,田地荒蕪,聽聞州府衙門開倉濟糧,我們便相攜入城在府衙前等候。誰知兩個多月過去了,衙門的老爺們總說無糧可發,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後日,到最後竟告訴我們都已經發放完了。我們只好出城歸家再想辦法了。」

    「那你們已守了那麼久,府衙的老爺們就不聞不問麼?倉糧不夠還可以向別的州府再借呀,總不能看著你們挨餓吧?」

    少年有些氣憤的道,「我也問他為何不管我們這群人,他卻說先緊著城中大戶人家發放,其次是城中的居民,似我們這些城外鎮上的平民就只能等朝廷的賑災糧了。朝廷的糧食究竟哪天一天到卻是沒人說得清,我看就算是到了也還是輪不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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