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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5:24 作者: 篆文
我揚手打斷他的話,認真告訴他,「正因為這個,我更不能行事肆無忌憚,那是對不起陛下的信任。我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阿升似乎聽懂了我的話,又有些擔心的問,「那今晚呢?接風宴不會是鴻門宴吧?」
我不禁一笑,也許吧,總之不會是輕鬆愜意的宴席,「不至於那麼糟,至少沒人想要咱們的命。阿升,咱們也只能相機而動了。」
薈仙閣是揚州最大的酒樓,有資格列席的無非五品以內的官員,加之我和阿升一共不過二十多人,段洵卻包下了整個酒樓,這番陣仗令我不由得真想到了鴻門宴。
段洵定要讓我坐主位。我想既然來者是客,索性便不推辭的就了座。
開席後自是一番觥籌交錯,我酒量不好,只能淺嘗輒止。
段洵等人也並未勸酒,內中一位黃姓的同知問道,「聽說朝廷要專設鹽運司,還要列一個鹽運使專管各地鹽務,不知這鹽運司是歸各地產鹽的州府管還是歸戶部衙門管?周大人上達天聽,想必能解答下官的疑問。」
陛下擬在兩淮,兩浙,長蘆,河東各設一處鹽運司,管理地方鹽務,但無論是鹽引還是最終的鹽稅都統交戶部管理,地方州府與鹽運司並無瓜葛。只是如此一來,在座之人就缺少了一向生財的大買賣。
我含笑回道,「黃同知真是抬舉我了,我不過是聽陛下旨意辦事,至於聖意如何我可不敢妄自揣測,您與其問我倒不是問問戶部王大人,他也許比我更清楚。」
另一位林姓同知隨即問,「那此後只要涉及鹽務就都歸這鹽運司了?這麼說來,那鹽運使豈不是天下第一肥差了?」說的眾人都會心一笑,他又繼續說道,」這麼重要的位置,朝廷可得選對了人,周大人可知陛下準備派什麼人來做這個鹽運使啊?」
這天下第一肥差怕是也不好做,人人都知道這個位置有利可圖,大家的眼睛一起盯著,就如同將一個人置身於炭火之上炙烤,滋味並不會好。
只可惜人大都只看眼前的利益,他們此時惦記的大約是如何爭取這個位置,又或者希望朝廷不要派一個過於嚴苛不懂情面的人,這樣才能有錢大家一起賺。
我依舊微笑答他,「我出京前陛下還沒想好呢,不知此時和內閣諸公商議好了沒,我知道各位關心朝廷在鹽政上的得失,也關心日後的同僚,倒不如請段大人問問秦首輔,或者各位有什麼可以舉薦的人都不妨向首輔大人推薦。」
說完我自顧自的喝著茶,餘光可以看到眾人的反應,有些人已面露不悅之色,大約沒想到我是個一問三不知的人。
段洵擎了酒杯笑道,「周大人辛苦辦差,陛下體恤不想讓您操太多心也是有的。咱們今兒說好是接風宴就不談公務了。」說罷,引著眾人喝了杯中酒。
段洵放下杯子,湊近了我些,「陛下明年春大婚,您這趟出來,沒被指派給陛下置辦些大婚所用之物?」
我擺首道,「這倒沒有,段大人何以這樣問?」
「周大人就沒想過送陛下些好物事?我揚州屬應天府,應天府地界上可是應有盡有,就說這蘇繡,」他壓低了些聲音說道,「江寧提督織造是下官的內弟,大人若是有什麼要求不妨告訴我,倘或能找到絕品呈給陛下,大婚之時陛下一定會很高興。」
我聽得頻頻點頭,口中稱是,臉上只訕訕的笑道,「恐怕要辜負段大人對陛下的心意了,大婚的一應東西都是內務府在辦,並不與司禮監相干,別的倒罷了,內務府的錢總管豈是好得罪的,元承可不敢搶他的差使。」
「啊,這倒是這倒是,「段洵亦附和,轉了話題道,「下官聽聞周大人對書畫很有研究,我近日得了道君皇帝的一副瑞鶴圖,正想藉此機會讓大人幫著賞鑑賞鑒,大人請移步來此看看如何?」
堂中早有他的長隨擎出了一副畫,我隨他走到畫前,眾人也都起身圍在我們身後。
那果然是道君皇帝趙佶的瑞鶴圖,此畫全然不同於一般的花鳥畫法,將飛鶴布滿天空,只用一線屋檐去襯托群鶴高翔的姿態,細看時,群鶴的身姿卻沒有一個是完全相同。鶴身以粉畫墨寫,眼睛以生漆點染,突顯得靈動自然栩栩如生。
真是一副迥然北宋畫院派風格的絕佳花鳥畫作,我在心裡感慨著,不由得認真的看了兩眼,希望藉此能將這幅畫記在腦中。
「周大人覺得此畫如何?」段洵的問話打斷了我對這幅畫的貪看。
我向他轉過身,面色尷尬,十分抱歉的說道,「元承真是慚愧,其實我並不懂畫,不知段大人從何處聽來我對畫作有研究?」
段洵怔了一下,頗為不解的看著我道,「大人過謙了吧,誰不知道大人為陛下選中做內臣之時,是因為一副茂林遠岫圖啊?聽說大人在陛下面前將那副畫作判定為李成作品,且將李成畫風說的頭頭是道,令陛下頗為滿意。怎麼大人如今竟說自己不懂畫?」
他指著瑞鶴圖不悅道,「難不成我這副畫兒是贗品,大人不忍心戳穿才假意這般說的?」
我連連擺手,更加不好意思的說道,「不是不是,您這幅畫我不敢說真假,因為我實在是看不出來。您所說那副茂林遠岫圖真是一個天大的誤會,只因我和御用監一個僉書是好朋友,他一向對書畫頗有研究,那日我剛好去找他玩,他便給我講了那幅畫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