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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4:23 作者: 西青先生
    林墨和李秀抿唇不語,只是聽著阮弗的話,眸中的震驚也漸漸消退。

    阮弗靜靜看著兩人,好像在等待兩人將這個消息消化一般,良久之後,還是林墨首先開口了,他竟似乎鬆了一口氣一般,「若是如此的話,只怕有心之人會藉此抨擊阮同知啊。」

    阮弗搖了搖頭,「抨擊是一定的,但是如今已經對我造不成什麼影響了,但凡任何變化的發生,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在暴露在前面的那個人,但現下,我要說的是,因為而會給陛下或者院閣造成的壓力。

    李秀和林墨剛剛松下的那一口氣又瞬間提了起來,外邊如今變成了這般景象,朝臣正當需要一個發泄的藉口,而那些被抓捕的人顯然不足以,那麼,阮弗這個位高權重的人,顯然就……

    想到此處,兩人的眉頭皆是擰成了一個結。

    阮弗見此,眼角稍稍一松,而後才道,「與你們說這些,也並非是要證明什麼,外邊如今在亂,這一次震動是不可避免的,即便不是現在,也是在不久的以後,這一次,或許不能把所有的高車人都糾察出來,但已經足夠打破他們維繫多年的安排,經此一打擊之後,想要恢復,不僅需要更長的時間,也需要更周密的安排,而再如何周密的安排,也基本是再難成事了,如此,或許也會逼得背後之人越發著急,所漏出來的破綻也會更多,這只能說是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如今外邊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所以,我今日找你們過來,是想讓你們來將朝臣的自危和即將到來的春闈受到的影響減到最低。」

    林墨和李秀聞言,皆是皺眉道,「阮同知,這件事,是陛下下的旨意,御林軍在辦事的時候,已經申明,何況,即便沒有申明,若是沒有陛下的旨意,他們也必定做不到這麼多,何況……」

    兩人頓了頓,神色有些為難地道,「何況,外邊如今正升傳言,說是當年皇后娘娘的薨逝與高車族人有關,陛下和晉王隱忍多年,如今怎麼能容忍?」

    因此也才造成了尚未入朝的學子對於春闈的失望。

    阮弗搖了搖頭,道,「那麼,如果這件事並非是陛下主動下令的呢?」

    兩人皆是一愣。

    阮弗看著盆中跳躍的火苗,輕聲道,「你們是朝中年輕一代頗有影響力的人,如今的年輕學子也願意與你們交往,所以,我想著,這件事交給你們,或更好一些,招賢館如今正是熱鬧得很,你們便在招賢館中議論,告訴別人我阮弗就是高車族之人之事,並且,將本次抄查內宮以及百官府邸的意思,暗中說成是我向陛下進言,申明利害,不顧損失,也一定要查之事,原因很簡單,一是如今官吏變革之事,堪堪半年,我為維穩定,必定會出此計策,二是阮嵩是高車人,我是阮嵩的女兒,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最有可能向陛下進言,三是別人只會更加相信,比起別的人所說的話,我這個流著高車人血脈的人所言的高車人之事的真實性更為可信。」

    她說得平靜,但是,她還沒有說完,林墨和李秀便震驚無比地看著她,比之先前阮弗說自己是高車人之事然他們感到震驚和意外之外,如今卻是覺得不可理解了。

    阮弗說完之後,林墨便猛地出聲打斷了阮弗的話,「阮同知,不可如此,如此,阮同知的名聲可還如何維護?」

    阮弗看了一眼焦急的林墨,道,「這世上大部分人,其實都是人云亦云之人,此法對付的只是一些心志不堅定,造成如今開始升起的亂象之人,但這世上維持一個國家運轉的人,卻是這其中的大部分人,有人能夠看得明白整件事情的本質,所以不會對朝堂寒心,不會覺得陛下的舉動如何,甚至能與陛下同心,但是卻是大部分會覺得陛下是過分猜疑之人,你們瞧瞧,即便是如今在朝中做事多年的人,還不是有人自自危嗎?但是,為臣之人,伴君之側,然臣字如何寫就?乃目豎立之形。」

    阮弗說著,便提出火盆之中的炭火,在地板上,劃下一個臣字,她看了一眼兩人,便道,「俸君之事,成君之名,比起朝堂運轉,我的名聲算個什麼,最多天下人會覺得阮弗是個心思深沉不擇手段之人罷了,但倘若小小的罵名換回局面之利,有何不可?」

    她臉色實在是太過平靜,可林墨和李秀卻是心神一陣,只感覺一陣熱血湧上心頭,他們看著阮弗,心中不由得升起更多敬意,關於她是高車族之人之事,早已無暇顧及。

    阮弗眯了眯眼,道,「何況,若非如此的話,接下來,必定還有人想要藉助這件事做文章,既然如此,我便先把文章給燒了,斷了後路,我倒要看看,吏治變革之後,想要借著我生亂的人,還有誰。」

    林墨和李秀當即一震,「阮同知難道要引辭?」

    阮弗冷靜道,「這一日,遲早要到來,御書房同知之位,不可能一直放在我手中,不管阮弗這個人有多麼強的能力,她背後牽扯的東西實在太多,這兩年我做了許多事情,卻不是一個真正的為臣之人當做的事情,經此一事之後,除了引退,沒有更好的讓朝堂注入生機的辦法,朝堂需要的是像你們這樣的人,而不是我,我只能是個例,不能成為普遍的存在,這個頭,我已經替你們替辰國開始了,把路給走了出來,餘下的,是你們如何讓後來人前赴後繼,你們可懂?」

    林墨和李秀臉上皆是有些悲痛之色,看著阮弗,看她平靜的眉目,竟然覺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阮弗見此,笑道,「你們兩人也不必如此,知道了這樣的事情還如此待我,我很是高興,我也不會一說便立刻離開院閣,這件事……」

    阮弗輕嘆一聲,這件事,不知又要如何讓玉無玦不快了……

    她繼續道,「罷了,眼下先阻止混亂生成吧。」

    林墨和李秀起身,對著阮弗深深一揖,而後才離開了。

    阮弗卻依舊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之中,看著火盆中的炭火,不知在想著什麼。

    直到前面的椅子落下一個身影,阮弗方才抬頭,卻見稷歌正坐在自己的對面。

    稷歌有些神色複雜地看著阮弗,阮弗大概也知道,剛剛她在書房裡和林墨和李秀所說的話,稷歌大約已是聽到了,見他這個樣子,開口道,「作何這麼看著我。」

    「你當真是為了晉王,什麼都做得出來。」稷歌一針見血地道。

    與其說阮弗今日的決定,是為了元昌帝,莫若說也是為了晉王,因為若是有人站起來借她而反,玉無玦面對的壓力,絕對是比元昌帝更大的那個,而如今阮弗若是主動退出那些人舉刀相向的地方,他們還能如何呢?

    阮弗不以為意,道,「此路要走一百步,如今已算是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那一步,走不走,對我而言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走了九十九步,踏出來的這條路,已經成了路,後面的人,不差我那一步,便可以走下去,難不成還不許我休息了麼?」

    她說得倒是輕鬆,稷歌聞言卻是嘆了一口氣,「長清,你當年信誓旦旦為中原的時候,所說的話,可不是如此的,誰人阻你,你便從誰的身上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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