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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4:23 作者: 西青先生
這才是孟長清會做的事情,陰詭謀變,從中謀取利益。
然而,當許懷聞被定案之後,文昌侯再想起前邊的種種,卻漸漸覺得,阮弗的目的,或許並非那麼簡單。
無論是當初那個在獵場的底下石室中對自己激言相勸的女子,還是在萬民請命時冷眼旁觀的女子,似乎始終都在貫穿於整個事件之中,而她並非一般的謀士,這等心懷乾坤之人,這段時間,常常讓他想起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她幾乎從未出現,無所作為,但文昌侯卻知道,每一個重要的關節點,似乎都在與她息息相關。
若是為辰國謀利,孟長清何至於此……
他不斷反覆想著,最後,即便沒有足夠充分的證據,心中關於阮弗的出現是為了孟家的想法卻越來越分明。
直到,阮弗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請求帶她來見一面許懷聞。
何以要見許懷聞,文昌侯自然是問了,阮弗卻只是莞爾一笑,淺淡至極,道一聲想要看看許懷聞為何要做陷害孟家這等蠢事。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完全的實話,但是,只是想了想,文昌侯便答應了。
阮弗在裡邊與文昌侯在裡邊到底要說什麼,文昌侯不知道,卻願意去相信這個人。
與玉無玦出來之後,文昌侯看向玉無玦,道,「老夫庸庸碌碌了半輩子,倒是沒有想到,人到中年,竟然會與名動天下的晉王之間有這樣非同尋常的聯繫。」
玉無玦即便是穿著獄卒的衣服,仍舊是一身清貴,「無為而為,文昌侯這些年若當真是碌碌無為,這世上真正庸碌度日的人,又該是什麼?」
文昌侯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朗聲一笑,竟帶了一些並不難發覺的快意,「是啊,人人活在這世間,無論以何種方式生存與行走,總該也是帶著所求的。」
說罷,他又嘆了一口氣,道,「如今,諸國格局序列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南華已經從十年前的諸國之首,列在辰國與南華的背後,但比起十年前的第三,此時的南華,儼然也是比不上的,而辰國卻比當年的諸國第一,要更強大得多了……」
他聲音還帶著一種感嘆,是對於這天下形勢轉變人力無能為力的一種嘆息。
這是每一個讀書人都會有的情感。
玉無玦道,「天下大勢,歷來如此,瞬息萬變,無人能永遠站在高位,莫說是南華,便是前朝大魏,開創中原大一統,創造盛世,開疆拓土,東西方宇,南北疆界乃千年來第一,可如今,文昌侯看到的是何種局面,前朝尚且逃不開歷史的局,這分裂的中原更加逃不開。」
文昌侯聞言,看玉無玦的眼中卻更加多了一些肅然起敬的意思。
眼前的男子,風華正茂,可他眉目舒朗,說起這天下變化來,竟然是這般清醒的認知,這世上,哪一個具有問鼎天下野心的人,不想要創造世世代代,永無落日的帝國,可玉無玦卻分明知道,歷史是不斷循環的重複,分分合合,勢大勢小,瞬息萬變,憂患之心,何等清明,可他渾身上下,依舊是一股王者的自信天成之勢,即便身著那獄卒之服,身在牢房之中,話語之間,竟有指點江山的氣勢。
這樣的人,註定要成為人中之龍,將來騰飛九天!
這樣的人,才是天下之主該有的自信與氣勢,而皇甫彧……文昌侯想到此處,不由得搖了搖頭,皇甫彧剛愎自用,沒有容人之心,註定做不了在亂世之中爭雄的霸主了。
雖說徐家的使命在中原,但是,如今身在南華,文昌侯的也不免感到惋惜。
他嘆了一聲,「若孟氏生在辰國,想必不會逢此大難。」
玉無玦卻道,「以孟氏的名望,不論生在何處何時,與皇室之間,必定會有這樣的一段矛盾,即便孟氏生在辰國,也逃不開這個劫。」
玉無玦心中何等清明,這世上,最開明的君主,也不可能不忌憚一個在民間的聲望高過自己的家族,因為這個家族可能只需要表示一下對皇位的意思,這世上便不知多少人擁戴著他坐上那個位子,甚至是逼著他坐上那個位子。
他如今對孟氏更多的是惋惜,也因為阮弗而多了更多複雜的情緒,但是,倘若沒有阮弗,倘若孟氏生在辰國,此刻的所有心情,大抵都是沒有的。
文昌侯有些愣然地看著玉無玦,良久之後,才道,「難道,孟氏註定要被清名所累?」
玉無玦搖了搖頭,轉頭看向文昌侯,眉目舒朗,「但是,一個真正的君王,會懂得與這樣身負清名的人如何相處,而這樣的家族,也最明白自己如何讓家族的靈魂傳世萬代,這天下,可以改朝換代,龍椅上的人的姓氏,千年來換了十幾個,可文人之心,太平之志,可以不變。」
文昌侯聞言,久久愣住,面上凜然,竟退開一步,朝著玉無玦深深一揖。
他再次開口的時候,神情卻嚴肅了幾分,「老夫敢問,晉王與阮同知,為何要替孟氏翻案?」
玉無玦眸中一深,道,「侯爺剛剛已經說了,人活在這世間,無論以何種方式生存與行走,總該也是帶著所求的。」
「那王爺所求,又是為何?」文昌侯卻繼續道。
「啊----」
一聲撕裂般的吶喊,自地牢深處傳過來,玉無玦臉色一變,文昌侯尚未反應過來,便見身旁如風起,玉無玦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眉頭一皺,神色嚴肅了許多,當即也抬步往許懷聞的牢房而去。
那聲音是從許懷聞牢房發出來的,玉無玦生怕阮弗出了什麼意外,趕到的時候,卻見阮弗手中拿著一個原先他給她的暴雨梨花釘,而牢房之中的許懷聞,已經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神色痛苦。
阮弗臉色蒼白,拿著暴雨梨花釘的手,指尖泛白,正在發抖。
而她整個人,似乎也處於一種瀕臨爆發的邊緣。
玉無玦趕忙將人攬住,拿過她手中的暴雨梨花釘,將阮弗轉過身來,不讓許懷聞再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帶入懷中,阮弗卻猛地反應過來什麼一般,身子突然一僵,而後又似乎因為那熟悉的氣息而平靜下來,玉無玦心下一疼,輕聲道,「好了,好了,阮兒,是我,我在這兒……」
阮弗的身子還有些顫意,但卻漸漸安靜了下來,玉無玦將暴雨梨花釘收入自己的袖中,另一隻手握著她有些發抖的手,細聲安撫著。
阮弗始終沒有開口,玉無玦只是安撫她,也不去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他面對的卻是許懷聞,看著倒在牢房中渾身是血的人,眸中划過一抹殺意。
阮弗的情緒,終因為玉無玦的安撫而穩定下來,文昌侯匆匆趕來地時候,只見阮弗剛剛從玉無玦的懷中退離,視線一轉,便看到了倒在地牢中,痛苦不已的許懷聞。
玉無玦見她雖是恢復了,但臉色依舊是蒼白,轉眼看許懷聞的時候,眸中暗芒升起,抬手一卷,掌力帶了綿厚的內力,便往許懷聞而去。
他動作之狠,讓原本只是因為暴雨梨花釘而神色痛苦的許懷聞感受到更加生不如死的滋味,連聲音都發不出,面上的肌肉因此扭曲,四肢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勢,看起來,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