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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4:23 作者: 西青先生
皇甫彧忍者怒氣沒有發作,而大殿中的幾人也拉著那梁大人出來了。
幾人出來之後,原先那開口勸慰梁大人的老大人才重心長地道,「梁大人,你今日,實在是太激進了!」
梁大人依舊面有不平之色,「孟氏冤案,幾位老大人都是主審官,難道不知背後的隱情究竟如何,天下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陛下的意思,顯然是不想讓那些人入罪,難道還要饒恕他們不成,孟家為了南華,付出了幾代人的心血落得那樣的下場,陛下難道不該罪己昭告天下?」
聽到梁大人依舊還這般說,幾位老大人趕忙拉住他,「好了好了,梁大人,這件事,急不來,這裡可是皇宮之中。」
「我作為刑部尚書,雖不是御史,但卻不能陛下喜歡聽什麼話便說什麼話,如此,誰來守護王法,誰來維護公道,今日我知幾位老大人的心意,但是,幾位老大人見諒,我亦有我的堅持,孟氏之案,必須要犯得徹底,否則,那一日,獵場門前的萬民請命,弱弱百姓,必定化為猛虎!」
幾位老大人聞言,神色冷肅,終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了。
梁大人面色依舊不平,但終究也是沒有再說什麼了。
而幾位老大臣離開了御書房之後,皇甫彧的怒氣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大手一揮,御案上的東西便哐啷哐啷地紛紛掉落在地,「好,好得很,如今,連朕的臣子都敢這般明目張胆逼迫朕了,朕看,他們是想要將朕從這個江山皇位上拉下去,讓孟氏的後人坐上去!」
皇甫彧身後的章公公見此,趕忙跪下,卻不敢說一句話。
皇甫彧的怒火哪裡能夠平息下來,他就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一般,將御書房中的東西,能砸的都砸在了地上,「罪己詔!怎麼不說讓朕與那些人一把,同被流放千里,抄家滅族!」
「陛下!這話說不得啊,陛下,陛下息怒……」章公公顫抖著聲音開口道。
皇甫彧幾乎把御書房中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最後看著滿地的狼藉,方才頹然的坐在御書房的台階上,神色竟是說不出地悲悽,自嘲一般笑道,「朕這皇帝,當得可真是窩囊啊……窩囊,孟家所得民心,如日沖天,高於皇權,朕壓其,難道有錯?自古君權大過天,何曾有臣子高於帝王!孟氏如今不反,遲早也要被天下百姓推上了皇位,逼朕將這江山改朝換姓!」
大太監不敢說話,就跪在皇甫彧的身後,這番話,他甚至聽進了耳中卻也要立刻忘記。
皇甫彧雙目赤紅,看著御書房滿地狼藉,最後,還是抬手覆上了自己的面龐,看起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頹敗與無力之感。
良久之後,他才聲音漸漸平靜道,「這幾日,阮弗那邊有何行動?」
他聲音雖然好像已經平靜了許多,但是,章公公了解他,還能聽出裡邊咬牙切齒的味道,「回陛下,辰國無任何人都任何行動,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辰國使臣多數時間呆在驛館之中,不論是阮弗還是晉王,皆是沒有與外人接觸。」
但是,聽到這樣的消息,並沒有讓皇甫彧覺得安心,他眯眼咬牙,將手邊被砸在地上的一片碎茶碗,捏碎在手中,狠聲道,「阮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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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氏案子的主審官向皇甫彧匯報了這個案件的情況之後,皇甫彧便砸了御書房,這件事,仍舊在一些有心之人的耳中傳開了,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刑部尚書梁大人在得到皇甫彧的旨意之後,便著人將當年的涉案之人全部押送進了刑部的大牢之中。
許家,也正式被抄家,當日車馬喧囂的丞相府許府,在半個月的時間之內,便經歷了一場從天堂到地獄的過程。
許家被抄家,年紀不足六歲者充入教坊之中,永世為奴,年過六十者,流放千里,不得回歸,遇赦不赦,其餘人行腰斬之刑,許府抄家的那一天,自在諸國圍獵之時因為許懷聞入獄而始終膽顫心驚的整個府門,也終於在被抄家地那一日,哭喊之聲,從許府延續了一路直至刑部的大牢。
男女老幼,無一倖免的刑法,是歷史上極少見到的大罪,但是,比起孟家所受到的冤屈,許家卻半分同情也得不到,甚至一路上被百姓指指點點,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許家抄家的那一日,阮弗就坐在那上一年的冬天,因為皇甫彧下了秘旨想要暗殺流放在西部荒瘴中的孟氏族人而來到華都遙看許家府門的那座茶樓上。
這半個月的時間,她的確是什麼也沒有做,案子一日一日地審著,她便也一日一日地等著,不聞不問,但外邊依舊有消息傳到她的耳中。她知道,已經不用她再去費勁了,不論是文昌侯,還是朝中的有心之人,一定會將這件事做好,
她了解那位刑部尚書的梁大人,他相信,不管是祖父還是父親,當年都不會看錯這位嫉惡如仇,卻一直能夠隱忍至今的刑部尚書。
她雖然看起來與平日裡無恙,該做什麼地還是在做什麼,其他人甚至看不出來她有何異樣,但是了解這背後淵源的玉無玦心中卻非常明白。
如今,許家被抄家之際,她就坐在那茶樓上,靜靜看著許家在自己的眼前這般落敗,那座府門上的金子牌匾終於被砸落,厚重地朱門終於被一張張百色的錄上了罪名的封條封住,圍觀的百姓紛紛將爛菜葉、臭雞蛋、泔水,往許府的府門上扔潑。
曾經阮弗以為,看到今日這一切的時候,定會有不一樣的心情,可如今等到了今日,她心中卻這般平靜,全然沒有一開始想像中的輕鬆與痛快。
玉無玦就坐在她身邊,看著她不知在怔怔想著什麼,只是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這幾日,她常常出現這樣的現象,而他卻無能為力。
無言伸手握了握阮弗有些涼意的手,玉無玦下意識皺了皺眉,但怕阮弗看見反而會心中更加不好受,還是又舒展了開來,「阮兒,他們在天有靈,必定會看得見今日許家的下場。」
「我知道。」阮弗輕聲道,「孟氏的污名被洗清,我該感到高興才是。」
玉無玦嘆了一聲,將人攬入懷中,「不用這般勉強自己。」
阮弗靠在他的胸口,良久之後,才聲音哽咽地道,「無玦,我心中終究是不甘的,我亦是貪心之人,清名被洗又如何,世人不忘又如何?已經沒有了的東西,卻再也回不來了!」
阮弗一向克制自己的情緒,玉無玦極少見到她這樣,這會兒聽她如此悲嗆的聲音,心中更沉了,皇甫彧將他地阮兒弄成這個樣子,他定是不會放過!
可他即便眸中風浪翻滾,輕撫著阮弗後背的手還是那般輕柔,任由她難得發泄自己的情緒,她已經壓抑了太久,那種壓抑,他擔心不已,只能道,「我知道,那些東西,我會幫你討回來……」
聽他這般寬容溫柔的語氣,阮弗聲音悶悶地道,「我是不是很沒用,也很虛偽做作,分明很恨他們,還是沒有將他們送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