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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4:23 作者: 西青先生
跟在元昌帝後邊幾步遠,阮弗忙道,「臣女不敢。」
「不敢,你孟長清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事情,從你回永嘉也將近一年了,朕可不信,你回來之前,白莫如未叫你來見朕。」元昌帝轉頭瞥了一眼阮弗,在御書房旁邊的暖閣里的榻上坐下來,暖閣內已經生氣了熊熊炭火,一片溫暖。
元昌帝指了指對面的軟塌,示意阮弗坐下,阮弗自知這位子非同尋常,自是不能坐下,何況不論她是誰,都還沒有與天子同坐的資格。
只是笑容可掬地謝過元昌帝,依舊站在原地。
元昌帝又是打量了她一眼,而後才示意安成拿一張凳子過來給阮弗,阮弗這才就著安成拿過來的凳子坐下。
元昌帝才又繼續開口道,「說吧,為何如此久了,還不來見朕,當真要朕著人抬著嬌子去請你你才來見朕不成?」
阮弗輕咳一聲,道,「不知陛下可還記得二十年前,義父離開永嘉的時候與陛下立下的賭約。」
經過阮弗這麼一提醒,某些已經陳舊如老酒的舊事,才又重新回到了腦海之中,在心中,翻騰起一片巨浪。
那時候的白莫如和他,都還意氣風發,即便發生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卻也從來沒有影響到兩人之間的交情。
那份全然的信任,並沒有因為皇權而侵蝕掉。
元昌帝曾經也想過,是不是因為時間太短,皇權尚未侵蝕那份情義,或是莫如心中太過洞悉千古帝王之道,未到激流已經退出。
白莫如離開永嘉的那一日,正是狂風大作的時候,那時候離別已然是註定,再無改變的可能,他還記得,白莫如離開之前,與他立下一個賭約,有朝一日,他白莫如會還就辰國一個天下奇才,不過到時候,單看身為皇帝的他是否能觀才察才。
於當時而言,那是一個默契的賭約。
元昌帝想起往事,心中升起一抹悵然之意,竟不覺在阮弗的面前輕輕嘆了一口氣。
而後他微微搖了搖頭,「確然是有此事,世事滄桑,白雲蒼狗之變幻,倒是朕竟然將許多事情已經忘記了。」
元昌帝的聲音,到底帶了一抹什麼樣的情緒,阮弗說不出,除了惋惜、可惜,似乎中間還包含中一股至少在如今的阮弗看來,還不清楚的東西。
也只是一聲嘆息而已,元昌帝看著阮弗,「莫如讓你帶了何物給朕。」
阮弗不意外於元昌帝有此一問,只是從袖中拿出了一個被上好的綢緞包裹的東西,雙手俸給元昌帝。
元昌帝伸手,頓了頓,才果斷得從阮弗的手上接過去,卻也未曾猶豫,就直接當著阮弗的面將那綢緞打開,拿出了一塊純白的,雕刻著麒麟的玉佩。
元昌帝對著玉佩看了許久,後又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一次,是顯而易見的悵然。
他將玉佩收起來,看了一眼阮弗道,「這些年,孟長清的名氣也已經傳遍了各國,朕看你隔三差五又出現在中原或者南部的哪個角落舞弄風雲,想來,在南山上的時間也不多。」
阮弗點了點頭,眼中也閃過一層可惜,「確然不多,但也並不算少了。」
「與朕說說,那兩夫妻,在南山上如何了。」
有些意元昌帝會問她這個,不過既然皇帝問起了,阮弗自然是要說,當即便把自己所知的在白莫如與冷月熒夫婦在南山上的生活與元昌帝說了一些。
這一說,便是小半個時辰,幾乎已近午時。
聽罷之後,元昌帝心中倒是升起一抹對於往事的懷念,似乎是笑了一聲,「那老頭子,沒想到,最後,還是比朕活得逍遙快活一些。」
元昌帝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的黯然,阮弗覺察出來,不過這種時候她自然不會去接一個皇帝對於她未知的往事的感嘆。
「你義母的身子如何了?」元昌帝又問道。
「南山風水氣候極好,很適宜義母養身子,如今已算是大好,最多也可以離開南山一個月,不過還是不能長時間離開。」阮弗道。
元昌帝點了點頭,「好了就好,如此,她也算是放心了一些。」
阮弗聽不出那個她到底是哪個,只道,「有義父在,義母自當無事。」
元昌帝看了一眼阮弗,好像突然一般就回憶起了往事,「當年,朕也曾與皇后約定過,南山風水寶地,等朝中大事了了,也要帶皇后去一趟南山,卻沒想到,皇后終究是等不到朕朝中之事了了的時候。」
面對突然沉浸與往事懷念之中的皇帝,阮弗靜默不言,元昌帝語氣中,還是帶著一些悲傷的,讓這個皇帝,看起來,沒有那麼冰冷,也多了一些極少在皇帝身上看得到的情義。
若是對過去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元昌帝與故皇后的深情當年可以傳為一段佳話。
元昌帝從來都是陰晴不定,即便朝中許多老狐狸,如今卻也未必敢說自己已經摸透了元昌帝的脾氣,所以他很快就看著眉目平靜,不會多一言也不會少一言的阮弗道,「既然回永嘉了,你又如何打算?」
阮弗輕輕扯唇,「為義父未完的遺憾。」
「雖說你是孟長清,可世人眼中的孟長清,是一個男子,如今,你已是女子之身,即便是孟長清,也抵不過流言。」元昌帝皺眉道。
並非他不信任阮弗的能力,而是,有一些能力跟某些天生就存在的東西,並不能相輔相成。
「陛下,臣女既然已經回到辰國,便不會永遠只以孟長清的身份示人,何況,這個身份,在頻繁出現的時候,與他相關的聯繫就會越來越多,與其日後再被發現了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從一開始開始,就讓應該明白的人明白。」阮弗道。
元昌帝聽此,雖仍舊是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你說的也並沒錯。」而後又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阮弗,「聽說你昨日一回來,便把文良哲給當街氣病了。」
阮弗神色自然,「是麼,怎麼臣女聽說是因為文大人年紀大了,受不了城門口風寒引起了,若真是臣女的原因,臣女倒是道親自登門謝罪了。」
元昌帝朗盛一笑,只因阮弗雖是如此說,可語氣里全然沒有歉意,對於阮弗當街將當朝大學時氣病了的舉動,元昌帝似乎也只是一提,並沒有深究的打算,而是沉聲道,「你心中有數就好,如今朝中局勢依舊複雜,雖然經過了此番整頓,卻依舊留了些風氣。」
阮弗沒有接話,倒是元昌帝開口了,「雖然你是阮嵩的女兒,甚至,與外邊有些朕還不知道的聯繫,但是,既然莫如放心你,你也的確是個有本事的,朕願意相信你,你能為辰國做的,便去做。」
元昌帝這話並不嚴厲,但是阮弗心中卻明白,即便元昌帝說相信自己了,卻也並非完全相信,只認真道,「臣女明白。」
元昌帝點了點頭,笑著看阮弗道,「丫頭,不必擔心,也不必緊張,朕又不會將你如何。」
阮弗默默無聲地看了一眼元昌帝,元昌帝語氣也輕鬆,可他說的話,卻未能讓阮弗覺得輕鬆,「既是莫如培養出來的弟子,就會知道二十年前,莫如為何會離開辰國,當年辰國尚未大穩定,改革失敗,引起的後果你也知道,那個時候時機不成熟,如今,這件事已然在做,你如今回來,便從這件事開始,朕不管你是否是誰的女兒。」說罷,元昌帝又睨了一眼阮弗,「你若選了這條路,便註定要與一些人站在對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