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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4:23 作者: 西青先生
「行了,來來去去,也就這幾句話,用不用的,是父皇說了算,還是文大人也想替父皇做打算了。」玉無凡有些不耐煩,見上一次金殿上的一番爭論差些讓這人血洗金殿,如此只怕阮弗不論如何回來,都會引起一番熱議不得安生了。
阮弗見此,輕輕抬了抬手,神色中也有一抹淺淡的自信與從容,哪怕是在城門口這種地方被文良哲攔下出了這麼一砸子事兒,只是,當朝大學士都能如此屈尊降貴來到城門口教訓她了,她自然不會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見到阮弗的動作,幾人也不覺停下了想要開口的話,只見阮弗淺淺一笑,看著因為老態而與自己身高差不了多少的脊背已經彎曲了的文良哲道,「在文大人眼中,名士乃是誤國之流?」
她是問句,看起來神色也算是平和,並沒有任何過激,文良哲愣了一會兒,方才道,「聖人有言……」
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阮弗語氣頗有微好笑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便繼續道,「聖人有言,謂子弟不可有紈絝氣,尤不可有名士氣,名士之壞,即在自以為才,目空一切,大言不慚,只見其虛矯狂誕,而將所謂純謹篤厚之風悍然喪盡。故名士者,實不祥之物。」
她接下了文良哲想要說的話,卻全然是義父不在乎的心思頓了頓,子安文良哲開口之前,繼續道,「只是,老大人似乎忘記了,聖人之言,還有一個前提,『聰明子弟,文藝粗有可觀,便自高位置,於人多所凌忽。不但同輩中無誠心推許之人,即名輩居先者亦貌敬而心薄之。舉止輕脫,疏放自喜,更事日淺,偏好縱言曠論;德業不加進,偏好聞人過失。好以言語侮人,文字譏人,與輕薄之徒互相標榜,自命為名士,此所謂名士氣。』天下人給了我孟長清一個名士之稱,並非孟長清自命不凡之稱,何來孟長清自命不凡之說,何況,便是名士又如何?阮弗自負,自認才華不凡,敢以名士自稱,更敢在昭昭天日之下出言,未曾做過文大人心中沽名釣譽的名士。」
「你!」文良哲似乎想不到阮弗會如此說,指著阮弗的手指有些微微發抖,玉無玦見此,神色倒是緩和了一些,只是看著文良哲的眼睛卻是眯了眯,他沒有忘記,這個人,當年也曾如此反對過母后。
阮弗卻是一派平和,繼續在文良哲的怒氣中毫無歉意地笑道,「老大人年紀大了,看的書或許也舊了一些,對士的認識,只怕還不如永嘉城內的眾多學子,士者,事也,任事之稱也,歷來為士著,以有學識之人起,古有始者孔丘,大夫晏嬰,名醫扁鵲,學家子思,工匠魯班;圍棋名手弈秋;兵家孫臏不一而足,皆是士也,因名傳之廣為名士,文大人以孔丘為先師,以學士立身,如今這般將士者否定,實在讓人費解。還是,文大人老年竟然也學著違逆師道,教我們年輕人質疑先師,令立學說了麼?這等氣魄,阮弗這一聲只怕也只能對文大人望其項背了。」
說到最後,她語氣還有些可惜和無奈,可停在某些人的耳中,又是可恨至極。
玉無痕等人聽到阮弗如此說,再看文良哲此時此刻青白交加自取其辱的樣子,只憋笑不出,阮弗輕笑了一聲,看著文良哲指著自己說不出話來,顯然已經氣得發抖,繼續道,「文大人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怕是視外物如虛設的清高學士,只是,不知文大人門下諸多門生學士,日後該如何以身立名,如何實現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的古來士子之願。不過,既然文大人如此堅持己見,不知日後眾多學士,如何入朝為官,還有這四方而來停留在永嘉城內的學子士子們,這……」
她轉頭,有些為難地看向神仙皇子玉無寒,「敢問幾位王爺,難道陛下已經改變選官制度,日後武人治國,不用文人?」
玉無寒微微意外,不過還是從善如流道,「這,本王倒是未曾聽說,不過若是如此的話,本王倒也只好浪跡江湖了。」
「哈哈,那可有趣了。」玉無痕大笑道。
場外也爆發了一陣熱鬧的笑聲,武人治國不用文人,也虧得這女子講得出來,不過應著文良哲的話,這話倒是沒有任何錯處,因此,外邊不免發出了一陣陣喝彩的聲音,「不愧是孟長清!」
「孟公子果然魄力非常!」
「說得好!」
阮弗笑容可掬地看向明顯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文良哲,有些無害地攤手:你看,大家都如此覺得不是麼?
不過雖是如此,但凡有些閱歷的人都看出了她眼中的冰寒,便是阮嵩,即便是身為阮弗父親的他,此時此刻,對於這個女兒,也多了一些忌憚。
他知道文良哲的出現將會如何讓阮弗難堪,但是他不想阻止,因為當阮弗是孟長清之後,倘若不能跟他站在一起,便是勁敵,而他不希望那樣的情況出現,他想,或許可以用最直接的辦法,逼迫阮弗只好好做她的阮府大小姐,而不再是孟長清,但是,顯然,只是一段話,阮弗將一切有利的形勢往自己身上引了過去,一切都是平和的,可一切卻都犀利一場,無從辯駁,只要文良哲有任何一句否認,那麼,得罪的,將會是整個辰國的讀書人。
「你,你這個大逆不道的人!大逆不道啊……」文良哲抖著手指了阮弗許久之後,方才顫顫巍巍開口道。
玉無玦眯了眯眼,「老大人老了,本王不敢再讓老大人為辰國這般操心,日後,還是在家頤養天年的好。」
他聲音平淡,可晉王出口的話,卻讓這一刻的熱鬧瞬間安靜的下來。
文良哲看這玉無玦,雙眼有些發直,「晉王殿下……」
玉無玦已經翻身下馬,站在阮弗身邊,「不管她作何,本王只想問文大人一句。」
文良哲看著玉無玦溫和從容的笑意,臉色已經發白。
阮弗輕咳了一聲,笑道,「王爺,口下留情。」
玉無玦看了一眼阮弗,而後看向文良哲,勾唇道,「干卿底事?」
最後文良哲是被人抬著離開的,只怕沒有人能理解文良哲此時此刻的心情了,或許暈過去了,註定過不了一個好年的文大人,已經沒有氣力擁有自己的心情了。
只是,今日開始,永嘉城內不知為何流傳氣力一句話,「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懂得的人,皆是笑著與同伴接了下一句:干卿底事!
御書房的元昌帝,在玉無玦尚未進入御書房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在城門口發生的事兒的消息,不過聽完之後,健朗的皇帝陛下,好像心情很好的笑了笑,轉頭對著安成道,「這丫頭,明日群臣進宮賀年,你讓她來見朕。」
「是,陛下……」安成也抿唇笑道。
然而,不管外邊如何,也不管自己在城門口造成了多麼大的風浪,文良哲被抬走,跟著阮嵩回到了阮府之後,阮弗直接被叫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