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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4:23 作者: 西青先生
    阮弗覺得場面有一瞬間的尷尬,玉無玦低頭看她,「阮兒的朋友,都如你這般聰明麼。」

    阮弗眉心一跳,不動聲色地退開了一步,「王爺怎麼會在此處?」

    玉無玦微微眯眼,平日裡的溫潤似乎減少了不少,在這夕陽殘照的假山之中莫名帶上了一些危險的氣息,長身玉立的男子,幾乎可以把阮弗身前的光全部擋住,讓她籠罩在他的身影之中,玉無玦的聲音聽不出是什麼情緒,「阮兒,你在怕我?」

    分明是疑問的話,卻是篤定的語氣。

    阮弗只覺得心中一緊,但還是笑了一聲,再抬頭,似乎又恢復成了在山林中與他相處時候一般坦然的那個阮弗了,「王爺說笑了。」

    玉無玦定定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發出了一聲輕笑,似乎身形也放鬆了幾分,「今日的宴會看出了什麼?」

    看起來毫無厘頭的一句話,阮弗卻是猛地抬頭,對上玉無玦早已洞悉一切的雙眼,在那雙溫和卻深邃地眼眸中印證了自己前一刻鐘的想法。

    玉無玦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早恐怕是已經猜到了其中的一些緣由,眼底划過一抹柔和,「看來阮兒已經猜到了一些。」

    阮弗皺了皺眉,心中升騰起一抹小小的怒氣,「既然如此,原先的整飭吏治,反倒是成了一場笑話了。」

    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一場邀請了這麼多人的宴會,完全可以當成是結黨結派的契機,後院之交,完全可以影響前院,女人之間的情誼,同樣也可以連結男子之間利益的紐帶。

    阮弗的眼角閃過一抹諷刺,難道這一次,自己的選擇又錯了了?

    玉無玦依舊神色溫潤,可出口地話卻是帶著提醒的微沉,「阮兒。」

    頓了頓,玉無玦繼續開口道,聲音也輕了幾分,「吏治固然要整飭,即便沒有這一次的宴會,還有別的宴會,永嘉城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權貴之間的宴會了,吏治整飭已漸漸穩定,過了最初的重刑期。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朝中還會有人源源不斷想出別的辦法來維護既得的利益,在風雨中如蝦蟹躲避,在浪靜之時又會出來爭搶食物。」

    阮弗情緒雖是有一瞬的不定,可到底還是靜靜聽完了玉無玦這長長的一段話,很顯然,她帶了自己的情緒在裡面,或者說帶了過多的個人私情在這件事裡面,可玉無玦是看得明白清楚的那一個人,即便他是晉王,也依舊可以以局外人的姿態來看辰國這一次的變動。

    阮弗垂眸不語,不過玉無玦知道她其實是想明白了,也會明白這一層道理,笑了一聲,語氣不覺溫和了一些,「現下不說別的,南華那邊蠢蠢欲動,不多久,只怕我還要往南去一趟。」皺了皺眉,玉無玦似乎覺得現在說這件事有些早了,又轉口道,「不過你也無須過於擔心,才剛剛進行了一番大刀闊斧的整飭吏治,不會有人那麼快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有別的什麼動作。何況,這個宴會……總還有有人頭腦清醒,不也是驗證你我成果的一個契機麼?」

    說罷,玉無玦頓了頓,微微挑眉道,「還是說,阮兒對辰國的朝堂,竟然如此沒有信心麼?」

    對辰國的朝堂沒有信心?比起其他國家,能夠成為北方強國的辰國還讓她沒有信心麼?阮弗不動聲色地看著挑眉笑看他的某人,聲音平靜地道,「王爺真會說笑。」

    「既然如此,還擔心什麼,獨自呆在此處多久了?」

    她是因為擔心而獨自在這兒的麼,若不是先前玉無臨莫名其妙出現,而後他又拉著她在此處敘話那麼久,她應該早就離開了吧,阮弗有些沒好氣地道,「王爺看見我擔心了麼?」

    「呵呵……」玉無玦難得輕笑出聲,看起來心情很是愉快地樣子,阮弗又忍不住皺了皺眉,「很好笑?」

    玉無玦微微搖了搖頭,很好笑麼,也不是很好笑,只是不知道為何,漸漸的多幾次相處之後,玉無玦只是覺得與阮弗呆在一處,會不知不覺讓自己放鬆下來。

    雖然不知道玉無玦到底因為什麼笑,阮弗微微挑眉,「宣王、肅王、蔣王等幾位王爺,在今日的宴會上,可是使足了功夫在拉攏人心,不知王爺對此有何看法。」

    「本王需要有何看法麼?」

    「看來晉王殿下深覺人心足夠,不需要拉攏了?」阮弗挑眉看著眼前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男子開口道,畢竟,據她的了解,好像在朝中最怠於拉攏人心的,就是這位晉王殿下了,可真是任性。

    玉無玦看了看阮弗眼中微待興味的神色,因身高的差異,微微俯首,溫潤俊雅地男子,面上的神色被殘陽度上了一層淺淡的朦朧,「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便不用去攀附任何人,自然會有人源源不斷給予你支持,並且,這樣的支持遠比主動求來的更加長久和深固。阮兒,人心逐利,萬事皆是從最終的利益出發,讀書人當官為了光宗耀祖名垂青史,農人種植灌溉是為了有所收穫,商人是為了獲利,哪怕民間最溫情的百姓生活,看起來無欲無求還不是為了一家團聚子孫平安後代延綿,這些都是最後的利益所在,一切基於此,朝中的這些官員,當他們覺得本王可以帶給他們更大的利益的時候,他們自會跟在本王的身後,為本王做一切本王需要做的事情,而他們為本王所做的一切,不是基於本王獲得的利益,而是,他們可以直接獲取的利益,比如權勢、地位、金錢、美色,抑或理想……」

    玉無玦神色平靜,阮弗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玉無玦自自己面前說了這麼長長的一段話,原先那一句問玉無玦為何不去拉攏朝臣,自然不是真正的疑惑,事實上阮弗知道,就算不為了別的理由,這位驕傲的晉王殿下,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否則,如今,他在辰國朝堂之中的聲望,絕對是最高的那一個,畢竟,不戰而屈人之兵,以巧智使北方小國成為辰國的依附屬國,這樣的功績,沒有人能夠勝過。

    「難怪世人都說王爺智絕天下,以王爺對人心的通透,還有什麼猜不出來的,又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阮弗不知情緒地笑了一聲,玉無玦的確是通透的,這世間,的確如此,凡是有求便是利,有求便有弱點,哪怕是自稱清流的朝臣,不拉黨結派,其實,所求的難道不是一位聖君明主麼不是名傳千史甚至不出錯而保官運長遠?

    玉無玦就是看得太明白了,所以哪怕他看起來在朝堂人心中什麼也不做,確實做得最好的那一個,拉攏是標,而他從本出發,並能夠得到舉朝上下的認可,甚至,別派的朝臣,對他也只會是敬畏。

    玉無玦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看著兀自陷入思緒的阮弗,眼中划過一抹流光,微微挑眉,沾染了一些酒氣的男子,似乎帶上了與往日不同的邪肆,「還是阮兒希望,本王與玉無臨一般去拉攏人心?」

    阮弗不知為何,自覺退後了一步,「呵呵……」

    微微低頭看往後退了一步地女子,玉無玦唇角划過一抹淺淡溫潤的笑意,很好,越來越懂得他要說些什麼話了,玉無玦眼中流光閃爍,「不用,我有你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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