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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頁

2023-10-02 01:21:10 作者: 四木
    她行了禮,轉身離去。

    蕭政依然責令冷雙成每日到訪,喚她替蕭拓續補手筋。她瞥了幾眼蕭拓的手腕,對蕭政如實說道:「即便補上,小侯爺的功力也會大為折損,只能恢復到三、四成。」

    蕭政亦然將簡蒼生病的過錯歸咎於冷雙成身上,對她沒有任何好臉色,冷聲督責,要她盡心醫治。

    冷雙成思忖,當務之急是安撫住蕭拓的暴烈脾氣。她用木頭、玉石雕刻出一尊尊塑像送給蕭拓,終於換來了他的緩和之意。

    蕭拓把玩著雕塑,將它們搭成內室里一個又一個的場景,看得清楚,是她默記住了他家的擺設,用小玩意兒還原於他。

    既然接納了冷雙成療治之後,他的手傷便在慢慢癒合。

    第92章 告別

    蒼城的冬陽照著響晴的天空,蕭拓宅院裡依舊靜寂,四處用帘子遮住了光亮,不放溫暖進窗。

    冷雙成捧著一束花走進蕭拓寢居,室內未燃燈,光線陰暗。她站在床閣外請安,問道:「小侯爺身子如何,可覺得好了一些?」

    重重帷幕之後,蕭拓冷冷回道:「手筋已經補好,你以後不准再來,我不想見到你。」

    冷雙成行禮:「好的。」她將花束放在窗邊的桌案上,轉身走向槅門,打算離去。

    身後突然撲來一陣冷風,力道之大,扯得冷雙成的手臂一痛。冷雙成顧念著蕭拓的病體,並未運勁震開他,一如既往忍受了他的粗暴對待。

    蕭拓的手掌熱得發燙,還拂來灼熱的氣息。

    冷雙成回頭溫聲問:「小侯爺還有什麼需交代的?」

    蕭拓甩開她的手臂,說道:「我叫你走,你就走麼?」

    「那我再多留片刻——只是不能耽擱得久了,我依舊是戴罪之身,處置完事情要回到牢里去。」院子外的獄卒也在等著她。

    「將花帶走。」他硬邦邦丟下一句。

    如今的他,見不得任何美麗的東西和圓滿的事物。

    冷雙成走到桌案前,去取方才放下的花束時,手指觸到了溫潤的玉石,在暗處暈著一團白熒熒的光。她猜測可能是以前送給蕭拓的硨磲雕物,想揭開密不透風的皮棉紙帘子瞧得更仔細些,蕭拓卻是惱怒起來,趕過來用力打下她的手,發出一聲脆響。

    冷雙成吃痛皺起眉:「不動你的就是,何必下重手。」

    蕭拓冷冷道:「還賴在這裡做什麼?早些走!」

    可是他牢牢拉住她的手臂,又不放開。

    她暗嘆一口氣,左手如蘭花開綻一般,拂落下去,彈開了他的手指。趁他未作反應時,她伸手揭開遮簾,放進了滿室的光亮。

    冷雙成回頭去看,蕭拓用手背擋住了眼睛,所露出的半截臉,蒼白得可怕,連下頜也是尖尖的,抻著散亂的領口,帶著大病未愈的頹唐感。

    他畏光,不進食,急劇消瘦。

    唯一令她欣慰的便是,做了續補術後,他的手傷在逐漸好轉。

    冷雙成將花束分作三股,插入三個瓷花瓶中,放在蕭拓目光所及的地方。她打開窗,讓清風暖陽進室流蕩,繾綣在花枝上,便送給他一副絕好的美景。

    蕭拓坐在桌旁,看著桌上擺放的一套套雕物,玉石、木刻搭配起來,可以組成一間間房閣里的場景,可謂活靈活現。

    他呆愣許久,才發出鏽澀的聲音:「為何你的心竅,總要靈敏一些?」知道他痛,便投其所好;知道他傷,便不與他計較。

    冷雙成朝槅門外使了個眼色,管家忙不迭地將食案送進來,在蕭拓面前張羅出午膳。

    蕭拓無心食用。

    冷雙成說:「既然小侯爺不進膳,我先行告退可好?」

    他舉箸夾了秋葵菜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可看得出食不知味的感覺。

    她垂眼遮住了惋惜的目光,將膳粥移到他面前,並遞上了可口的小菜。

    他舀起粥吃了幾口。

    見他平靜下來,她就斟酌著言辭說道:「今天過後,我不便再來探望小侯爺,請保重身體。」

    蕭拓放下湯匙,問道:「為什麼?」

    她只搖了搖頭,並未應答,轉眼去看桌上的梅花。

    他來了脾氣,冷冷說道:「隨你。」再不說話。

    他像是一堵硬牆似的坐在面前,又沒了好臉色,讓冷雙成默然思索一刻,才嘗試著開口說:「在你修養的這段時日裡,侯爺命奴工改造禮殿旁的地宮,在原先的地形上,挖出上下兩大間石屋,密不透風,只開一道進出的門——你應該知道,侯爺此舉是什麼意思。」

    蕭拓當然知道蕭政行事的意思。

    禮殿修建完畢,存活下來的八千奴工,隨即會被蕭政驅趕進地宮活活悶死。待裡面再無動靜後,遼兵將完整屍身拖出,挑選尺度適宜的做成人俑,送進皇陵外的翁仲林里,由此可延續本國流傳已久的殉葬風俗。

    冷雙成靜靜地看著蕭拓,等待他的回答。他曾向她承諾,從蕭政手上討要奴工的性命,儘自己所能,不讓奴工們被坑埋。

    如今的蕭拓落得滿身心的傷害,自身也陷入惱怒、怨恨、痛苦的情緒折磨中,時而冒出的無名之火,滋滋瘋長著,吞沒了他的理智。如果冷雙成沒來探望、放進滿室光亮,想必他還留在黑暗中舔舐著傷口,獨自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挫敗感。

    他知道她的心意,也知道她說出地宮之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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