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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1:10 作者: 四木
以眼下情境來看,只能採用柔策。
冷雙成一直不回應,看得秋葉眼冷。他勉強抬起右手,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掙脫不得,骨節里冒出的痛意也被他強壓下。「我軟禁了外公,殘了他半身,還迫他去與皇帝提親,准我娶你為妻。連最後一道障礙都被我推倒,你還有什麼顧慮的?」
冷雙成不是顧慮,而是不想屈從心意。毒發之後,她記得最深的便是撕裂身體般的痛苦,痛得她覺察到毒血逆流,恐怕不久就要被奪走性命。她不畏死,只怕來不及找到木先生,一償孺慕之情,更不敢空許秋葉承諾,無端引發他心苦。
秋葉緊貼著冷雙成,左手扶住她的後腦,看進她瞳海深處,極冰冷地問:「為什麼不說話?」
他的眼睛帶了威壓之意,提醒著她,他真正需要的只是一句應承。
她無法應承,只得正容對他。「我活不了多久,又是累贅,世子何必執意不放?」
連番剖露心跡只換來如此淡然的一句,惹得秋葉眼底隱隱生怒。他抓住冷雙成的頭髮,力道之大,掀落了她的氈帽。「你是要逼我死罷?」他低頭在她耳邊問,「還是裝作聽不清我的話意?」
冷雙成拍拍他的手臂,忍痛回道:「您先養好傷,隔日再提我面命,如何?」
秋葉遽爾放開了抓住她的手,轉身朝驛館內走去,一步一滴血,身心俱痛,步伐堅定,不留一辭。
秋葉遠去,清冷的風裡沒有任何動靜。
冷雙成取下戟架前的帥旗,快步走向落腳的柴房,摸到灶膛間有餘熱,當即點燃柴火升起高溫,將旗杆丟了進去。待灶膛傳來悶響,她打起涼沁的井水,倒入早已預備好的冷凝藥膏,反覆冷卻桿身。數次之後,烏黑的精鋼已裂出幾道縫隙,她提掌一拍,震得滾燙的鐵皮紛紛碎落,顯露出一柄銀白色的菱尖槍來。槍長不過兩尺,槍身圓潤,久蔽在旗杆中,只是蒙了層鏽漬。
冷雙成洗淨菱尖槍,仔細端詳這柄形如判官筆的逆天,雪亮的光芒逆向流轉,映得她的雙眼如秋江之練,澄澈一片。
刑天之逆,攪碎銀漢,槍中霸君,莫測變幻。
手持神兵利器,令冷雙成信心大增,似乎眼前再也沒有難事能擊退她一步。
冷雙成從一旁的包袱里,取出避水衣。避水衣以柔韌金絲打底,呈軟甲狀,前後兩大片連在一起,可護住主人周身。她看了心下一動,提短槍逆天去戳,竟不透槍尖。再帶上五成力,依然不能毀壞軟甲密絲,只是在上面挑開了一道縫隙。
她怕毀壞衣甲,不敢貫入十成力,但能推斷得出來,它必定會卸掉一部分殺傷力度,使得主人少受傷害。
冷雙成收好避水衣及逆天,提著包袱走到前院門口,抬腳邁出門檻,稍稍有所遲疑。身後傳來重重的跑步聲,她回頭去看,軍醫撩著衣擺趕來,上氣不接下氣說道:「姑娘,行個方便,助老夫拔箭療傷。」
金銀雙簇箭的威力不僅體現在射殺前,還體現在中的後。
雙箭神技傳自於謝家,秉持武道遺風,箭身不會淬毒,卻不能任人倒拔出。金箭射出,必破肩骨,第二箭緊隨其後,勾住血脈經絡,若強行拔出,必殘傷者半胸。
秋葉不發一語坐在椅中,鮮血染濕半件衣袍。軍醫進門就說道:「老夫斗膽請來了方才那位姑娘,照顧一下世子的傷勢……」
一個請字,道出了冷雙成本意想離去的事實,此次迴轉,只是應了軍醫之請。
秋葉變得冰冷駭人。「都退下去。」
軍醫不明緣由,諾諾退向了廊道外。冷雙成站在了門邊。
秋葉撕開肩衣,走向陳列架前,抽出了蝕陽寶劍。紅光凜冽盈室,比不上他的冷清臉色。冷雙成不敢貿然靠近,見他持劍削向肩膀,猛然醒悟了過來,大聲道:「使不得!」
秋葉垂劍一頓,冷冷道:「與你何干係?」
冷雙成極快走過來,握住他的手腕,使了幾成力,壓制了他的劍勢,懇切道:「世子明知療傷之法,又何必行險招傷害自己。」
秋葉起力一震,震開了她的手。「既口口聲聲喚我『世子』,就拿出卑對尊的禮節來。」
冷雙成立即跪在他腳邊,又伸手壓住他手腕,說道:「自行拔箭極為危險,公子若是信我,不如讓我助您一臂之力。」
秋葉冷冷一笑,並不應,朝後疾退一步,擺開了她的壓制,手上動作不停,持劍反削肩後。蝕陽劍鋒掠過,削斷了金箭尾杆,也拉痛了傷口的經脈。他生生忍受了激痛,稍稍屈曲右膝,倒持劍尖一頓,杵住了身子,不讓自己倒下。
冷雙成膝行一步,他就冷喝道:「退下!」
她跪在原地不動,看著密汗從他額上滑落,掠過蒼白的臉,與他一樣失去了熱度。
秋葉勉力站直了身子,將蝕陽拋開,抬手拍向右肩,準備硬生生震出殘餘的箭矢。冷雙成見他如此不管不顧,只得撲上去抱住了他的雙腿,揚聲道:「我應你總成,不准再傷害自己!」
秋葉屈膝頂開她的撲抱,冷顏道:「免了。」他轉身欲退,想離得她更遠一些,她白著臉說:「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先前可是你要我留在身邊,不許離開的。」
他低頭看她:「你應的事,是哪一件?」
「只有一件。」
「說清楚,讓我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