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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1:10 作者: 四木
「四夷館接待各處使臣,由我主持考查,倒也不出紕漏。直到這次,遼使來館宴樂,我就知道逃不過侯爺的追責——那名使臣叫耶律樂夏,帶來了侯爺的密令,要我刺殺公子。」
「侯爺明明知道,以我武力,根本不可能傷及到公子一分,他這樣命令,無非是打算放棄我,要我自尋死路。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正在苦思計策對應時,突然又讓我察覺到了一件事,而這件事,才是對我致命的打擊。」
魚鳴北攢著一口氣說道:「公子待你,絕對不是主人優寵屬從那般簡單。從你進館那一刻,就不斷有消息傳與我,公子如何破例,為你妥善安置一切,派銀光公子作陪,拋下靈慧公主不顧,整副心思都放在了你身上。我從來沒有見到公子,為著一個屬從操勞,更何況那人還是個男人!」
「我細細打量你,越發肯定,你絕不是一個男人,可是知道真相又能怎樣呢,只會讓我更加痛苦。公子視我為草芥,一心認定我是遼國的探子,讓我百口莫辯。他故意用言語當庭羞辱我,查看我反應,卻不知,那時我已有死志。」
「趁著使臣下到舞池,我摸出早已備好的毒鏢,向他激射而去,打算多拉一個墊背的。可是公子聽清了風聲,先一步趕到靈慧公主身邊,我心下一痛,萬念俱灰,索性轉換招式回來,自我了斷個乾淨。」
魚鳴北伏倒在石桌上咳嗽,聲聲泣血。「初一,換作你是我,會不會這般果決?」
一直默不作聲的冷雙成搖搖頭,淡聲道:「不會。」
魚鳴北含恨看她:「你懂不了我的痛苦,自然不敢捨命去愛一個人!」
冷雙成冷靜道:「我曾舍過幾次命,才從殺機中逃脫,就連公子手上,都有我的一回血債,你說我怎敢隨意愛上別人,讓他掌控我的喜怒哀樂,讓他對我生殺予奪?」
魚鳴北訝然,冷雙成卻未解釋一個字。她替魚鳴北斟了一壺熱茶,安然道:「小姐之話,我並未全信,但所耐小姐身子難以支撐,將要不久於人世,所以小姐即便是騙了我,我也不會追究。」
魚鳴北氣得渾身發抖:「你今晚求見我,難道是來氣我的?」
冷雙成仔細查看魚鳴北表情,言語所激發的效果,確實顯然。她並不喜歡對他人說教,但是面對心性偏執的魚鳴北,還是鎮定說了幾句:「木先生因你陷落遼國,生死未知;冷琦因你飽受公子冷落,最後孤寂死去,可惜的是,你並不知道冷琦已對你上心,否則以他冷漠的習性,又怎會在你面前舞劍,讓你學到他的神韻?你在苦苦追逐公子,卻不知,冷琦在暗處悄悄看著你,寧願冒著被公子責罰的危險,也不交出任何對你不利的證據——你當世子府的頭號扈從,果真沒有辦法找出你的紕漏麼?還有那肅青候,嗜殺暴虐,你在他身邊數年,只知道為虎作倀,卻從未想到為屠刀下的冤魂說上一兩句討饒的話,像你這樣是非不分的女人,又怎會得到我的敬重?」
冷雙成對魚鳴北的憐惜,隨著魚鳴北猙獰的字句吐出,已一點點殆盡無形。
魚鳴北為著心念痴狂,敗在「思君不得」四字上。
輾轉求不得,一念成魔,甚至不惜動手刺殺遼使,險些將兩國剛剛締結的和平盟約撕碎。她順著心意乖張行事,從來不計後果,實在引不起冷雙成半點好感。
冷雙成起身朝來路走去,魚鳴北喚住了她:「初一想不想拿到我的手書,以證明宋境發生的刺殺一事,與公子及主戰派朝臣無關?」
冷雙成仔細考慮了下,回身應道:「你有什麼條件?」
魚鳴北嘔血苦笑:「我想見公子最後一面,你幫我將他請來。」
冷雙成想了又想。「好。」
程香素來憐憫孤弱,將車駕贈與冷雙成及蕭玲瓏乘坐後,自己留下來勸慰滯留不去的魚鳴北。
冷雙成知道蕭玲瓏順道拜見魚鳴北的原因,在車內說道:「魚小姐將要離世,無法傳達你與兄長決裂的家信,後面你想怎樣辦?」
蕭玲瓏舒服靠在軟榻上,將一雙長腿伸直出去,擠得冷雙成縮在角落動彈不得。他懶洋洋地一笑:「不知道,反正跟著初一最穩妥。」
冷雙成勸道:「跟在我身邊並不安全。」
蕭玲瓏掀唇一哂:「在這座都城裡,能殺我的只有公子,能保我的只有你,少來推脫。」
冷雙成正容道:「一出都城,只怕殺機更甚,別忘了公子那封『戮屍以聞天下』的契約。」
蕭玲瓏仔細看她:「你唬我的吧,公子捨得殺你?」
冷雙成淡淡道:「你可知海外有座孤島,名喚無方?」
「公子出生之地。」
冷雙成點點頭:「我曾在島上莊園潛修三月,通過公子設置的考煉,險些丟了一命。」她指了指肩膀,面色誠懇地說道:「拜公子所賜,子母連星穿肩而過,那種痛苦滋味,想來仍是心悸。」
蕭玲瓏安靜瞧了冷雙成一刻,偏偏又捕捉不到她臉上有任何一絲的笑意,或是玩笑的神情。他倒頭朝軟榻上一躺,用靠枕蒙住後腦,悶聲說道:「攆我也沒用,我賴定你了。」
冷雙成加重恐嚇:「公子一旦放下狠話,就會言出必行,你若不怕,儘管跟我搭夥,讓他戮屍兩次。」
聽到這裡,蕭玲瓏悶頭悶腦地笑了,冷雙成也忍俊不禁,悄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