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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21:10 作者: 四木
    冷雙成聽得耳熟,驚異問道:「玲瓏的死法,不是我的賣身契上所寫的麼。」

    蕭玲瓏不置可否,只憤憤砸了下手心:「總之他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說不準我的秘密早就被他捏住了,還故意不聲張,就等著我露短。」

    冷雙成追問:「除了易裝到處廝混,玲瓏還有什麼秘密?」

    蕭玲瓏嘿嘿一笑,抓了一把糕點塞進嘴裡,撩起冷雙成的衣袍角擦了擦嘴,再也不透露什麼。

    冷雙成將疑慮記在心上,伸手輕輕一拾,撩回了袍角。蕭玲瓏沒了壓頂目光的威逼,變得自在多了,還不斷搗鼓冷雙成的袖口、衣角,追著問:「什麼時候回去,我困了。」

    「恐怕還得撐一個時辰。」

    蕭玲瓏不滿:「我熬不了那樣久,如果我睡了,你背我回床上去。」

    冷雙成不理她,她就逕自說道:「我又餓了,臉泥會掉的。」

    「閉嘴。」

    話音落地,兩人都閉上了嘴巴。

    一道灼亮的紫衣身影穿過人流,在滿場的紅袖翠裾中信步走來,雙眼仿似瞧不見他物,只落在冷雙成嗔薄的眉眼上。冷雙成察覺到了異樣,秋葉已袖手一彈,刺出一股尖銳的指風,呼嘯奔至蕭玲瓏的額心。

    冷雙成急揮左袖,袖口鼓風,將蕭玲瓏掀落一旁,嘴裡輕輕訓斥道:「瞧你坐得沒個莊重模樣,還不快退下去?」

    蕭玲瓏回頭瞥見廊柱上一個深深的指洞,摸了摸額頭,忙不迭地退出坐席,站在了垂簾之後。

    廳上不明就裡的人,只當是一場意外,鮮少知道剛才落進歌舞聲樂中的殺伐。

    秋葉走到桌前,冷雙成忙起身行禮,他卻抬袖壓在她的左肩之上,將她按回了位置。待她坐好,他卻沒收手,虛虛扣住她的肩,還站在了她身後。他巋然不動,就是一種宣示,既能脅迫到她,又能在眾人面前展露他的決意——獨重屬從,親身督促,不惜屈尊陪侍。

    冷雙成額上冷汗微滲,出聲喚道:「煩請給公子添置座椅。」

    錦緞座椅搬來了,秋葉卻看都不看,繼續貼近冷雙成站著,滿袖清淡的薰香就擱置在她耳下,稍有不慎,手上就會有動作。

    好在舞樂未停,事外之人皆被牽制了心神,只留幾個瞧得目不轉睛的玲瓏人。

    冷雙成低聲道:「公子怎能棄使臣、公主不顧,過來拿住我這不相干之人。」

    「草芥而已。」秋葉答得簡短有力。

    冷雙成一怔,順口應道:「似我這草芥之人,更是不值得公子置氣。」

    「身懷重寶,就應長個記性。」

    冷雙成語噎,過後才醒悟到,他在形容誰是重寶誰又是草芥,更何況,她的懷中確實持有他相贈的玉璧。

    就是不知道需得的「記性」是什麼,聽他出言不善,想必又少不了一頓折磨。

    冷雙成正屏聲靜氣地等著,垂簾之後的蕭玲瓏卻發出一句細碎的慘叫,叫聲夾雜在靡靡之音中,不明顯,卻讓近處的冷雙成聽得見。

    冷雙成驚然一動,紫袍袖口卻扶正了她的頭,袖口有似冰綃雪霧,遮住了她的一邊眉眼,也遮住了她探望過去的視線。她聽見蕭玲瓏痛苦地抽氣,還得苦苦壓抑住顫音,內心十分不忍,不由得低聲說道:「小姑娘貪嘴與我多說幾句,公子何必下重手?」

    秋葉冷淡道:「蕭玲瓏既然瞞不過你的眼睛,也必然不能糊弄住我,你再與他嬉笑,我取他一命易如反掌。」

    冷雙成眉眼索然,這才明白,秋葉定下的規矩里,不得與他人嬉笑喧鬧,指的是誰。她暗想,出得府來,還是這般境地,有他在身旁,果然是不好相與的。

    秋葉見冷雙成的雙肩鬆了下去,終於撤走了手掌,密語傳令,喚停了暗夜的夜襲行為,蕭玲瓏由此得以舒緩一口氣。她四處打量廊柱,就是不知割向她脖喉的小刀出自哪裡,將她的錦帶劃破了,還拉出一道鋒刃,惹得她生疼。

    她摸了摸脖子,見了血,聲喉也無法變音,呼吸時,只呲呲發出嘶聲,像是破敗的風箱。她叫苦連天,想到,這下好了,小姑娘裝不成,只能換回男裝行走於世了。

    冷雙成斂神捕捉蕭玲瓏的動靜,於細微處,聽到了他的轉氣聲。她怕聽錯,極想轉目去打量他,又忌憚秋葉的發難,半晌就皺著眉,頗有些投鼠忌器之憂。

    秋葉抬手,用袖口遮住她面目,伸指將她的眉峰捺平了,只淡淡說道:「駑鈍至此,鮮少瞻顧,沒了我的照拂,你又能怎樣快活。」

    冷雙成緊聲問:「玲瓏當真是——男人?」

    秋葉伸出兩指,虛貼在她後頸赤裸肌膚處,送過去一點涼意。「玲瓏兩字,也叫不得。」他十分不樂意聽到,她將別人的名字喚得如此自然而親切。

    冷雙成凝神細思,想起蕭玲瓏從不在她面前寬衣洗臉,驀地明白了一切。不管玲瓏如何變裝,她都能憑著他脖頸上纏繞的錦帶辨認出來,彼時未曾多想,他為什麼從不取下這道標識。

    原來他是要遮掩住男人的喉結,就像她總穿白領中衣一般,牢牢護住頜下的秘密。

    第20章 解難

    冷雙成向前側了側身子,避開頸後手指所帶來的清冷氣息,問道:「玲瓏到底是什麼來歷?」她替蕭玲瓏扎針療治毒手傷勢時,有意加重了力道,引得他酥顫,他自稱是「三姓家奴」,閉口不提第一任主顧蕭家的情況,且在方才又表示過了,他不怕被秋葉處死,只怕死後被戮丟了蕭家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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