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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10:38 作者: 吳桑
小銀子倒嚇了一跳,忙上前將她扶住,見她兩眼發直,形容奇怪,慌張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人上門來逼債?我欠下的那幾文錢……何至於?」
青葉緩過來神,使勁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道:「我年紀並不大呀,怎麼就眼花了呢。」言罷,小心翼翼地將門再開了一條縫,慢慢伸頭出去瞧。
看來是錯怪了眼睛。眼睛並沒有花。
她又縮回來,使勁關門,卻再也關不上了。一隻腳伸進來,其後便擠進來一個人,那人手裡還牽著她的小石頭。
青葉便傻了,呆呆地立在門內,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懷玉定定地瞧著她,忽地咬牙切齒道:「侯小葉子,你好大的膽子。」紅著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視她許久,這才向她伸出手,她慢慢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中,隨即被他緊緊握住,攥得生疼。
她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他說,然而及至見到了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腦子裡亂亂的,想不起來要說什麼,在兩行眼淚落下之前,已然身不由己地向他慢慢靠攏了過去,腦袋也不聽使喚地頂在了他的胸膛上,聽他如急促鼓點般的心跳聲,被他顫慄的雙手環住了腰身,由著他親吻著頭頂與臉龐。
小石頭過了許久也未能想通那一日自己為何會連連挨揍,他只不過在娘親與爹爹抱在一起時伸手拉了拉娘親的衣襟,問了一聲「這人是當真我的爹爹麼」,誰料娘親忽然就跳了起來,一連迭聲地問:「你會說話了?你會說話了?你你你——」一把將他拖過去,照准他的屁股就是一頓揍。
娘親一面左右開弓,一面嚎啕大哭,涕淚肆流地嚷嚷:「你嚇死我了!叫我擔心這許久,你這個壞孩子!你這個壞孩子!」
小石頭委委屈屈地咧著嘴也哭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前些日子就會說話了,但是每次被娘親逼迫,看娘親一臉的急切與期盼,反而開不了口。還是小金子最好,從不逼他迫他,不論他開口與否,看向他的眼神都是一樣的溫和,所以他只愛和小金子說話。
小石頭哭了兩聲,抬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懷玉,喚了一聲爹爹。懷玉的心都要碎了,遂將他護住,問青葉:「好好的,你揍我兒子作甚?」
青葉本已收了淚,一聽他喚爹爹,不知為何又氣哭了,一面往兒子屁股上扇巴掌,一面叫喊:「你還未喚過我一聲娘親,憑什麼先喚這個壞人爹爹?憑什麼憑什麼!他明明是壞人!」
小石頭站錯了隊伍,喚錯了人,便挨了自出生以來的第二頓胖揍。
懷玉將青葉拉住,好笑又好氣地問:「我兒子時常被你這樣揍?」
青葉喜悅的過了頭,又哭又笑了起來:「我自己的兒子,我想揍便揍了!」
皇帝沒能等到第二日,當日便帶了人乘龍舟走水路,急急地往京城趕去。
小石頭這一日過得十分新奇,有許多人陪他玩耍,最終未能睡成午覺,因此才用過晚膳,便已困得不行,哈欠接二連三。夏西南把他抱到臥房,給他洗漱寬衣,一面逗他說話,一面跟一旁的丁火灶笑道:「瞧瞧咱們殿下的小胳膊,瞧瞧咱們殿下的小腿兒,瞧瞧咱們殿下的眼睛,可不是專門挑了陛下與娘娘的長處?」正說著,忽然想起了雲娘,又按了按眼角,傷感道,「她若看到咱們小殿下,心裡不知要多高興呢。」
丁火灶忍了這大半日,聽師父先說起「娘娘」二字,瞧小石頭眼睛半睜半閉,便再也忍不住了,伸頭悄聲問道:「我左瞧右瞧,今日這一位才是咱們從前的姑娘……那,松風間的那一位又是誰……」
夏西南眉毛一豎,小眼睛裡便露出幾分凶光:「哦?我早前便聽說過幾回有關於松風間的風言風語,心裡還十分的納悶。我只知道松風間的桃花樹長得好,因此陛下得了空便去那裡看上一看,卻從來不知道松風間內竟住著人,敢問你是打哪裡聽來的?難不成是你親眼所見?」見丁火灶猛搖頭,遂冷笑,「感情這謠言是你編造出來的?」
丁火灶心道姜果然還是老的辣,趕緊抬手給自己兩個小小的嘴巴,賠笑道:「我頭一回到江南來,難免有些水土不服,這一陣子夜裡總睡不好,腦子便有些糊塗,好好的,竟然說起了胡話,求師父莫怪。」
夏西南冷哼一聲,回身瞧了一眼小石頭,瞬間轉怒為喜,給他小心拉上被子,方叮囑丁火灶道:「陛下那裡必定會有一番吵鬧,你小心著些。」
丁火灶忙道:「師父你老人家果真料事如神,娘娘自回來後,哭一陣,吵一陣,鬧到現在也未消停過。」
夏西南便笑道:「你還不曉得?陛下與娘娘向來如此,都是一點就著,一哄就好,更何況,如今又有了咱們小殿下,放心罷。」回身將小石頭又瞧上一瞧,不覺心花怒放,拉起他的一隻小肉手放到唇邊吧唧親了一口,轉眼忙又道,「恕罪恕罪,臣是太過高興了。」
青葉固然還有一些些的委屈,但心裡頭實則是萬分喜悅的,李貴妃趙皇后什麼的早前固然鬧心,但如今在兒子不是啞巴這一樁事情面前便成了浮雲一朵,實在不值一提,她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但不知為何,自被懷玉帶回來後,卻沒能同他說上一句話,他好像沒有與她訴說別後離情的意思,也未問她這幾年過得可好,可受過什麼委屈,偶爾同夏西南等人說話時也是語調淡淡,面上無喜無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