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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10:38 作者: 吳桑
    才支撐了沒多久,便聽得漢人官兵一窩蜂地攀上了船。官兵們四處散去,點檢死去的倭人屍身與留下的兵器等物,給尚未死透的倭人身上補刀子。其後,青葉迷迷糊糊之際覺得似乎有個人大踏步而來,而後在自己身旁蹲下,將自己從地上抱起來。

    這個人攬著她的頭,拍著她的臉叫喚:「青葉?青葉?傻婆娘?傻婆娘?」

    這個人身上的味道及說話的口吻熟悉得很。這個人,乃是她連日來既恨又怨、躲之不及的人,不知為何,她鼻子一酸,喉頭哽了一哽,極想嚎啕大哭,心頭也是沒來由地一松,才要放心地昏死在他懷裡,卻又覺察到他的手落到她的一雙裸——露在外的腳踝上,而後由腳踝一路慢慢摸到她的小腿,再順著小腿往上,再往上,最後停在了腰臀處的肌膚上,前前後後摸了個遍,隨即「嘶」地一聲吸了一口涼氣,手在她大腿及腰臀處細細查看,遲遲不鬆開手。

    她心裡一驚,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衣衫被結月潤撕破,之後竟然沒顧上找一身衣裳換掉,也沒想起來找一條褲子穿在這破爛衣衫之內了,今日不曉得已走了多少的光,眼下更是被這人占了天大的便宜去。

    她才要掙扎著推開這個混蛋,再勉力跳起來罵他個臭流氓,卻聽他發怒嘶吼道:「混帳!混帳!簡直豈有此理!老子都還沒捨得睡你,你竟叫旁人給睡了!?」

    青葉發誓,她是強撐著睜開眼皮,往侯懷玉的臉上啐了一口口水之後才暈死過去的。

    青葉當夜發了一夜的高燒,總也睡不安穩,又做了一夜紛擾的夢。

    她小時候,一到冬日裡便要常常發燒,因為她夜裡睡覺愛踢被子,一旦著了涼,便要咳嗽發燒。爹爹就會整夜不睡,將她抱在懷中,用手巾子給她擦汗,陪她說話,或是嘮叨她:「叫你踢被子,叫你踢被子,下回看你還敢不敢再踢被子?」

    每回一發燒,娘親就會燒些她愛吃的吃食給她吃,爹爹白日黑夜地陪著她,她其實一點也不以為苦。有時她覺得讀書認字或是做家事太辛苦,還會想,要是能立刻生一場病該多好啊。

    這一夜的夢裡頭,爹爹還是訓她斥她,說她不該使自己胡跑,不該著涼,讓大人憂心。她靠在爹爹懷裡,笑嘻嘻地應道:「是,爹爹。」其後又捉住爹爹的手搖晃,撒嬌道,「爹爹不要生氣嘛。」爹爹抱了她許久,要起身去做事,她又抓住爹爹的衣裳,哭哭啼啼道,「不許你走!不許你走!」

    爹爹嘆了口氣,復又坐回床頭,將她攬入懷中,揉了揉她的頭髮,這才柔聲道:「傻孩子,我是去倒水給你喝呢。」

    青葉這一夜的夢做得斷斷續續,沒頭沒尾,然而卻算得上是一個千金不換的好夢。早上半睡半醒之時,她還不願意醒來,只管閉著眼仔細回味夢裡頭的光景,嘴裡喃喃地輕聲喚。用倭話喚一遍,再用漢話喚一遍:「爹爹。爹爹。爹爹。」

    她聲音極輕,哼哼唧唧的本以為只有自己聽到,卻聽見身畔有個人輕聲答道:「嗯——」

    她便曉得爹爹還在,心內安定,喜悅得幾乎要掉下眼淚,遂伸手過去,摸到爹爹的一隻手,拉過來,緊緊地握住,將臉埋在爹爹的手掌里,彎起嘴角,又撒嬌輕喚:

    「爹爹。」

    「嗯。」

    「爹爹。」

    「嗯。」

    如此一來一往,爹爹便也伸出另一隻手將她攬住,試了試她的額頭,看高燒有無退下去,還揉了揉她的腦袋。她嘴角又彎了彎,嬌聲嬌氣地哼哼了兩聲,向爹爹撒了個糯米嬌,發了個糯米嗲。

    她的臉悶在爹爹的手掌心中許久,呼出去的微燙的鼻息把爹爹的手掌心都打濕了,爹爹怕她呼吸不暢,便將手從她臉上拿開,她不依,捉住爹爹的手腕子,身子向前蹭了蹭,又把臉貼了上去。爹爹再拿開,她再往前蹭。如是反覆,她終於蹭到爹爹的身畔,把腦袋頂在爹爹的的胸膛上,心滿意足地睡了個香甜回籠覺。

    日上三竿,夏西南端了熬好的藥進了懷玉的臥房,卻又不敢貿然靠近床頭,只得試探著叫喚:「殿下,殿下。」

    懷玉尚未應聲,卻聽得一個女子驚聲尖叫。臥房內,青葉哆嗦著嘴唇,懷裡緊緊地抓住被褥,懷玉一身中單,坐在床頭,與她同蓋了一床被褥,正含笑看著她。

    青葉尖叫了一聲,緩過來神,再細看這臥房,房內一張楠木拔步床,牆上掛有兩把裝飾用的長劍,臨窗一張書案並一把太師椅,擺設簡單,分明是男子的臥房。房裡還有個侯懷玉,想來這是他的臥房無疑。

    青葉摸摸身上衣裳,身上是一身潔淨的女子衣裳,衣帶好好地繫著,想來沒有叫這廝占了便宜去。她這才放了心,從他身上連滾加爬地掙扎著要下床,誰料一條腿才踩到腳踏上,頭便是一暈,險些栽倒在地,趕緊又爬回到床上來。心中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掀起被褥仔細查看床鋪,萬幸,萬幸。

    上月是初九來的,這個月應當是初七八來才對,大約是昨晚被冰涼海水一激,受了風寒便沒來。幸而沒來,不至於弄髒床鋪大丟面子。她心裡一松,拍拍心口。

    ☆、第48章 褚青葉(四十六)

    懷玉坐在床頭,從始至終都笑吟吟地看著她,看到她自己又爬回到床上後尤為滿意,待她坐定,他將手伸到她面前來,掌心裡赫然躺著一隻用紅繩繫著的淡綠玉韘,她尚未看清,也未來得及開口問,他已不由分說地將玉韘往她脖子上套,套好後,理了理紅繩,又將玉韘塞到她的衣領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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