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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10:38 作者: 吳桑
「珠仙姐,珠仙姐……」青葉按著心口,也跌坐在地,與朱琴官二人一聲長一聲短地對著哭。良久,青葉抬袖抹了把眼淚,喃喃道,「四海哥為什麼會是這個下場?他們不是都談妥了麼?他不是做了順民了麼?浪里滾又為何要殺四海哥?」
朱琴官一聽「四海」這兩個字,又是一通痛哭,道:「那天殺的胡必贏,殺了漠沙後,還放了一把火……」
「不對,他明明說要跟四海哥一條心走到底的,他好好的為何會去殺四海哥?他又有什麼本事去殺四海哥……」青葉周身發涼,喃喃念叨,又自問自答,「是了,四海哥定然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才會慘死在浪里滾的手中……我早就跟他說了,我明明跟他說了的,他與珠仙都不信我,都是我害了他們……」
朱琴官依舊咒罵個不住:「都是那個天煞孤星!都是那個不得好死的!都是那個天殺的!殺千刀的胡必贏——」
青葉哭得頭暈眼花,心裡越想越怕,曉得不可在此處招眼,如今沒了四海哥,只怕自己的小命也難保。她起初猜測昨夜意欲翻牆之人是結月潤派來的倭人,而今仔細思索,那一陣馬蹄聲過後,即刻有人來翻牆,翻牆之人必是浪里滾的手下無疑。
青葉心裡一陣陣的後怕,勉強爬起來,想要去後山娘親的墳前坐上一坐,想一想事情。轉眼見朱琴官哭得可憐,伸手硬是把她也給拉了起來,朱琴官連站也站不直了,往她身上一歪,口中可憐兮兮道:「求你將我送回去罷。我路也走不動啦。」
青葉只得一手垮著包袱,一手攙著朱琴官,二人相互依偎著從黃府走到鎮東浴肆,今日街上一個閒人也沒有,四處寂靜得可怕,連野貓野狗也沒有一隻。
浴肆內被打砸的破爛不堪,青葉不忍多聽不忍多看,將朱琴官放下後轉身便走,耳邊聽得朱琴官發號施令,命人趕緊打掃收拾,再叫人去請木工泥瓦匠,道務必要儘早修好,以免耽誤浴肆開門做生意。
她一邊傷心欲絕,哭哭啼啼,卻還能夠發號施令,想著不能耽誤賺銀子,青葉心內對她更是折服了幾分。
出了浴肆的門就是七里塘人家了。青葉站在自家飯館門口,想起家中後院還有兩隻雞,又想著地契還收在家中,如今這七里塘鎮是呆不下去了,將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得來,要將地契交給甘仔才好。
她腫著眼泡,哭得暈暈乎乎,還想到先左右看看,確信沒有可疑之人後,才掀起門口那塊石頭,取出大門鑰匙,開了門進去。兩隻雞好好的,碗裡粟米還有許多,只是院子被兩隻雞糟蹋得不像樣子。
她將兩隻雞放出大門去溜達,再反手將大門帶上,徑直進了臥房,從床裡邊的牆洞中摸出一隻黑漆木盒,打開來看,地契好好的收在裡頭。她心內一松,便覺出身子疲累得已不像話,一大早便哭得頭昏腦漲,加之昨夜也沒有睡好,想著悄悄地躺上一躺,待養足了精神,再去後山娘親的墳前想事情。她懷抱著木盒,往自家的床上一倒,眼睛一閉,睡熟了過去。
青葉又做了個長長的夢,這回不是她去追那個人,而換做了那個人來追她,那人的身後還跟著幾隻面目模糊的鬼魅。她四處躲閃逃跑,然而他總是陰魂不散地緊緊地跟著她,她嚇得尖叫,喉嚨里卻發不出聲音,直把她急得要哭。
等她哽咽著從夢中哭醒過來時,天色已然上了黑影,她的床頭則坐著一個人,因屋內昏暗,看不清那人面目如何。見她醒來,那人先遞過一方帕子給她,方問道:「終於睡醒了?」
青葉懵了片刻,趕緊摸摸身上,衣裳好好的穿著,身上還蓋了被褥,想來是他幫她蓋上去的,只是懷中的木盒不見了蹤影。而他手中把玩的,不是她的木盒是什麼?
他看她摸摸衣裳頭髮,一副受驚不小、生怕被人占了便宜的樣子,哂道:「怕我強了你?放心,我若想強你,哪裡還用等到現在?」言罷,將手中木盒遞還給她,「這是打算跑路了麼?」
青葉不語,將木盒抱在懷中,抬手將他的帕子一把扔到地上去。他又是一聲笑,自顧自地抬手為她擦去臉上淚痕,柔聲道:「你睡夢中又哭了,不知道麼。」
青葉咬牙問:「你來做什麼?」
他道:「來看看你。」
☆、第39章 褚青葉(三十七)
青葉輕聲問:「想來你當初救我,三番兩次接近我,只不過是為了讓我『碰巧』聽到你書房的那一段話,再『碰巧』看見你那一封書信罷。」
他看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她又問道:「你從何時起知道我與四海哥兩口子是多年的故交的?是神仙浴肆里,嗅了……嗅了我身上的味道便曉得了麼?」
他道:「在那之前就已曉得了。鄭四海幼年時起便聰穎異常,只是家中一貧如洗,讀不起書,後來有個姓褚的老夫子憐惜他,教他讀書多年而從未收過他束修,因此他自小便與褚老夫子親厚……這些事,並不難打聽;而在神仙浴肆的那一回,知道你沐浴所用的是宮造之物後,我便確信你與他們關係匪淺,與其交情之深也已超出我的想像。畢竟,我從京中帶來的那些禮物僅送給了鄭四海之妻一人而已。」
青葉心中悔恨痛疼,卻又語帶不甘問道:「你就算準了我會去說你想讓我說的那些話麼?我若是不說呢?那你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