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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09:20 作者: 園有星
藺父藺母齊齊一愣。
半晌,藺母卻又冷下臉:「小宙做事有分寸,又不會真傷了他!」
這話哪裡是人說出來的,藺從安幾乎要以為守著傳統過日子的不是他父母而是他了。
「所以,你們明知道都宙要對郁久不利,還幫著他隱瞞?現在又要來攔我?」
藺父在兒子強壓下硬撐著挺起胸膛:「是又怎麼樣?跟你的小情人說說話而已,你的事全都沒告訴他吧。」
公司一樓大廳,這個點來往的人不多,但剩下的全都悄悄駐足,大氣不敢出,手機噼里啪啦地打。
藺父但凡聰明一點,就該找個角落談話,而不是站在眾人視線中心教訓兒子。
「小宙也是為你好,你看看人家,條件比你差多了,但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明明跟在你屁股後面長大,現在比你成熟多了。你看看你自己,三十的人,不想著成家立業,子嗣傳承也不考慮,跟個小情兒打來打去,父母說的話一概不聽……哎你去哪兒!」
藺從安快步出了公司門。
他喘著氣上車,把司機撇在一邊,自己開了三分鐘到了警局,然後跟上警車向目的地飛馳。
目的地是秋城周邊,一個小村的外圍,目標應該就在那片廢棄小倉庫附近。離市中心有近一小時的車程。
風馳電掣到了地方,距離劉柯喬打來電話,已經一個半個小時過去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郁久被都宙拿刀子拍著臉。
「怎麼,聽到警笛就不選了?」都宙仍然狀若癲狂,柔聲細語中都透著詭異:「你信不信,在警察進來之前,我有的是時間給你臉上來一刀……或者說,你更心疼你的手?」
刀鋒划過臉頰,郁久甚至能感覺毛孔被涼氣擦過的感覺。
「如果……」說出的話堵在喉嚨口,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如果你真劃了我,就是故意傷害罪,要蹲大牢的。」
都宙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似的,笑眯眯道:「那我好怕怕哦……你覺得呢?我會怕坐牢嗎?」
郁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他別的真的不怕,但這位叫都宙的,精神狀態有問題,他怕對方真的動自己的手。
兩個黑衣大漢還在他身後虎視眈眈。
外面傳來汽車的轟鳴,臉上的刀子向下移了幾寸,郁久乾澀道:「我不跟你作對,行了吧。」
都宙搖搖頭:「口是心非。」
「那你要怎麼證明?」
都宙輕輕把手放在了郁久的肩膀,將他轉了半圈,朝著門外。
然後他輕聲在郁久耳邊低喃:「等從安來了……你就高聲對他說……『藺從安,你有病,我們離婚吧』。」
郁久瞳孔驟然一縮。
小刀抵在他的小臂後面,隱約刺痛著。他張張口,心裡的恐慌終於要溢出來了。
如果他不說,這個神經病把刀子戳進他手裡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但如果他說了,藺先生會理解他的處境嗎?
如果這時候藺先生被話語傷害了,他們之間還有解釋的餘地嗎?
……就算一時半會兒的誤會可以被解除,但這一刻的傷害,難道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小打小鬧的追車,小打小鬧地綁架,郁久全都可以不當一回事。
但現在,就在這一刻,他遲疑了。
毫無疑問,他愛鋼琴勝過生命,但藺先生填補了他二十幾年間缺失的親密感情。
他仍然記得複賽的時候,僅僅因為看到藺先生離開坐席,就亂了方寸。
事後他反省了無數遍,但在那一刻,他確實很不專業地在台上慌亂了。
他不是聖人,做不到百分百完美地控制自己。
郁久愛鋼琴,郁久也愛藺從安。
都宙看著郁久明顯慌亂起來的神情,心情極好地笑起來。
選鋼琴?
選藺從安?
藺從安很厭惡自己的病,在這個小玩意兒面前提都沒提過,那天自己喝醉了說漏嘴,都宙眼看人慌慌張張把小玩意兒拉出去了。
可見他的心虛。
都宙對藺從安有深厚的了解,知道他包袱重,好面子,最怕在別人面前示弱,更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有種藏得更深的自卑。
哪怕小玩意兒僅僅說一句「我知道了你的病」他估計都會調頭就走,更何況一句我知道加上離婚呢?
都宙已經快要笑出來了。
他強忍著笑意,嘴角快要咧到耳朵,身上一顫一顫地發抖。
……太快活了。
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快活了。
看到從安慌亂的,無助的表情,多快活的事啊。
仿佛和他四五歲時重疊起來。
害怕天害怕地,害怕所有可能傷害他的東西,還害怕片刻的快樂帶來更長久的傷痛。
小兔子一樣,瑟瑟發抖的,藺從安……
「郁久!」砰的一聲,是車門被摔上的聲音。藺從安仗著自己車好,在最後一段無人小路上瘋狂超車,第一個來到這個小倉庫前。
警察陸陸續續地跟上。
郁久眼看著他又盼又怕的藺先生,急匆匆地狂奔過來,頭髮散亂,外套皺巴巴的,整個人狼狽不堪。
郁久一直汪在眼裡的眼淚唰地掉下來。
都宙一手還搭著他的肩,郁久簡直能想像到他的表情,甜蜜蜜,笑眯眯,仿佛另一隻手並沒有拿刀抵著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