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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04:48 作者: 喬維安
    (六三)

    彌敦道到浪澄灣的那一路,燈光和夜色都非常迷人。

    在我的眼睛因為酸澀刺痛沒有辦法再在晚上寫字的時候,我拿了車鑰匙下樓,然後慢悠悠地在那一帶的道路兜圈子。

    在離他近一點的地方,心裡會比較好受一點點。

    整整兩天,我收穫都是一整片漆黑的一層頂樓,沒想到第三天的晚上,我卻見到牡丹灼灼天香夜染的良辰美景。

    我將車泊在道路旁的三十分鐘之後,我看到那輛熟悉的香檳色車子從另一側的車道行駛過來,然後停在公寓樓的下方。

    心撲騰一下。

    我撐著駕駛盤支起身體,只是間距太遠,我不得不眯起眼睛看過去。

    我看到車上先下來的是一個女子,面容我看不清楚,只見得到一襲水綠色長裙搖曳生姿。

    她比司機更快地拉開另一側車門。

    勞家卓瘦削修長的身影,從車中跨出。

    她伸出手攙住他的胳膊。

    勞家卓扶著車門,掩嘴輕輕咳嗽了幾聲,馬上推開了她的手。

    他率先往樓里走去。

    女子毫不為意,快步跟了上去,仍舊風流婉轉地依偎在他的身旁。

    兩個人並肩往大廳里走了進去。

    我手肘發軟,慢慢地坐回駕駛椅,直到那雙雙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整個人都還是發懵的。

    那個女子我不認識,不是關心怡,也不是錢婧,不是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

    勞家卓的世界中還有多少謎,是我從來不曾了解過的。

    我有很久,人都是一動不動的。

    我以為我看錯了,可是那輛車子依舊停在樓下的車位,夜色之中的色澤如夢如幻,此刻卻有著無比的真實感。

    勞家卓的司機都已經下班返家。

    我固執地在路口等著。

    等到凌晨兩點,坐得四肢發麻,仍未見那女子從公寓大樓走出,我開始覺悟自己是個瘋子。

    我咬了牙啟動車子離開。

    我回到家,在沙發上坐了一夜,第二日依舊精神抖擻地去上班。

    晚上我提前下班,拖著托比去了麥理浩徑。

    一鼓作氣爬到了浪茄。

    我們走了快三個小時,托比都累得跟我抗議。

    我仍體力充沛。

    終於在沿路有一間士多店,我買了水,將帶了的食物給托比吃。

    原路返回,天已經擦黑,見到來露營的人,互相點頭致意微微一笑。

    我覺得我還能再爬個八百米,心裡覺得自己真是勇猛,怎知第二天就後悔莫迭,我的腿又酸又痛,上樓梯時每提起一步都是劇痛。

    夜裡我在陽台上,心頭很平靜。

    只是不太敢想那晚的一幕,連著他清減憔悴的困頓病容都強迫自己的記憶快點模糊,有痛楚在心裡混混沉沉地攪著,身體裡野獸低聲的嘶吼和溫柔的掙扎,偶爾翻捲起鈍鈍的一陣痛。

    我默默地忍著。

    甚至連酒都不想喝。

    我對自己說:嗨,我的小困獸,你被我馴服了嗎?

    我手指觸摸過陽台陰涼處的一盆合果芋,輕輕一捏,汁液濺了滿手。

    彩雲易散琉璃脆。

    又有誰會真正留在原地等你。

    我終於晚上不再去兜風,將寫了的兩本筆記本收起來,放入箱子的底部。

    清點積蓄,這一段時間工作勤勉,花銷很少,竟然存下了一筆小款。

    我漸生隱退之心。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日更……

    (六三。。)

    周五的晚上我逗留辦公室,上司最近塞了一個大項目給我,工期前前後後可能要做兩三個月,我不願拖得如此冗長,於是這幾日我都奮戰工作,力求最快速度把圖做出來,以便早日進入施工期。

    時針指向九點,我畫圖畫到眼花,關了製圖軟體,還磨蹭著在網路線上和唐樂昌聊了半個小時。

    唐樂昌聊著聊著,忽然算了算時差,然後趕我我回家。

    我說我不想回家。

    唐樂昌到最後恨鐵不成鋼地說:江意映,你這一輩子,除了愛那個人,就不能做點別的事情嗎?

    我啞口無言。

    最後恍惚搖頭笑笑,我還真的是曾經以為,我這一生只用做好一件事,就是全心全意地陪伴他,如此這般,也算完滿。

    我終於關掉電腦下樓。

    在公司的地下車庫啟動車子。

    夜半返屋,我視線模糊,心不在焉,車子開得不甚平穩,好幾次都差點撞上前面的車輛。

    我只好放慢速度,但這樣又造成後面車流堵塞。

    座椅旁的手機偏偏適時響起來,我心頭一震,車子一偏,又堪堪擦著路旁的綠化帶。

    手忙腳亂按通手機,熟悉的清冷嗓音在我耳邊響起,勞家卓說:「映映,靠邊。」

    前面正好有一個空隙,我剎車停了下來。

    下一刻車門被拉開,勞家卓略微躬身,抬手扶住我肩膀。

    我抬起頭,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他聲音有些不安著急:「你怎麼了?」

    車輛在我們身後鳴喇叭。

    勞家卓扶著我坐入副駕駛座,然後坐進車中重新發動車子,打轉方向盤重新匯入車流。

    我張大眼看著他。

    他的臉龐,起初是一片霧蒙蒙,然後才緩慢地漸漸聚焦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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