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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04:48 作者: 喬維安
    他說:「出來喝杯飲料消暑可好?」

    我說:「不好。」

    「好吧,」他在電話那端笑笑:「漂亮的女孩子總是有權利拒絕的。」

    袁承書在打過幾次電話給我之後,終於明白我並不是和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而是真真正正的古井無瀾,我甚至對多認識一個新朋友都無任何興趣。

    他再和我聊天時,變成了老友似的勸慰:「你是年輕可愛的女孩子,這樣安靜封閉的生活方式留待六十歲再過可好?」

    我心頭微微的蒼茫。

    別的女孩子的廿五歲,別的女孩子的二十五歲在做什麼,打扮得漂漂亮亮跟不同男生約會,沒有試過跑車在東頭灣道飛速駛過,也未必要在太平山頂喝咖啡看夜景,那些並肩在幻彩詠香江的七月一起看一場的維港煙火的愛侶,就足以讓人羨慕得滿心酸楚。

    年輕的時候,做什麼傻事,都是美好的。

    可是我在做什麼,我的一生都被一個男人所控制,到最後對愛情已經完全絕望。

    溽熱的七月份開始,我在DDSA辦公室正式單獨做案子,因為往外面跑得頻繁,人都曬黑了一點,趕忙在周末下班之前去商場多買了支防曬霜。

    八月底我接了Luisa Via Roma品牌店鋪的展覽設計,和一個設計團隊一起,每日忙得晨昏不分。

    和勞家卓也就基本晚上能見到,只是那時我已累得話都不想說,如果我沒有興致,連和他親密的時間都不多,他對於我的工作也沒有過多的反對,只和我說過沒有必要這麼辛苦。

    我沒有說出口的是,我想賺錢還給他。

    如果是這樣一個一個設計連續做下來,收入不算低,那筆治療費用,我略微節約一點,還給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我是獨立的,自由的,無論愛他或者別人,也許生活會不一樣。

    經歷了一個月忙碌過後,Luisa Via Roma旗艦店的精品藝術回顧展終於在新世界中心交付展出。

    我已經提前一個多星期在此布置,展覽會上的展品力求少而精,我用最少的隔斷牆,架子和櫥窗,以達到最大的使用與藝術效果,無論是玻璃還是絲綢,每一樣襯托展品的飾面都慮到了和展品質地的一致,隔牆與櫥窗細部的設計都簡潔流暢,模特的標誌和建築特徵都達到了我追求的極致的美感。

    當日我在會展中心坐鎮,品牌的亞洲區總經理上來和我祝賀,我同她寒暄一陣,留下了一個設計助理在大廳,逕自走開去閒逛。

    我在櫥窗前觀賞一個黑白鑲鑽手鐲,一個男人迎面走來。

    他經過我身邊,復而又轉身走回頭,看了我幾秒然後出聲打招呼:「江小姐?」

    我抬頭看了一眼,男人三十多歲的年紀,衣飾修飾得講究,略顯浮誇,似乎在哪裡見過。

    我今日要做事,以為是客戶,於是禮貌而徵詢的目光:「你好。」

    他身旁挽著的女伴卻驀然瞪大眼睛一副驚訝狀:「這是勞家二少的那個……」

    對面男人點點頭,帶了一絲曖昧不清的笑容。

    我記憶力一向不錯,此時已經想起來,此人原是家駿的幕僚,不知道現時是否還在勞通任職,我無欲同他打交道,禮貌笑笑要走。

    他卻故意要攀談:「我方才知道這個展覽是江小姐設計的,江小姐真是才貌俱佳。」

    我客氣地道:「先生過獎。」

    女子接話說:「當日二少糊塗拋卻佳人,真是沒有眼光,現在果然又是捨不得,江小姐魅力自然無敵。」

    我臉上的笑容有些艱難。

    男人說:「聽說二少現在又將江小姐帶了在身邊,勞通這般通天的權貴集團,江小姐何必還這麼辛苦出來打拼?」

    我忍不住出聲:「對不起兩位,如果是和此次展會無關,恕我失陪。」

    男人略微讓開了一步,笑著說:「江家也算大方之家,江小姐至於這麼見不得光地跟著他嗎?」

    我咬著牙轉身要走。

    女子扯了扯男人的肩膀:「好了,江家勞家當初已經鬧得撕破臉面,唯一的掌上明珠被男人玩弄又被拋棄,聽說連前妻都因此而輕生,江家落敗到連本埠都無法再立足,江小姐自然不再好意思和你寒暄。」

    交際圈子裡的秘辛,總會有人談論得如此不堪。

    我腳步定住了:「你說什麼?」

    她笑容迷人,甚至帶了點兒似真似假的欽佩:「我早就聽說江小姐深愛二少,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背叛家門恥辱,連媽媽被二少親手復仇都可以不在乎。」

    我手都在顫抖,嗓音壓得沉重:「請兩位勿妄言談論我父母。」

    男人帶了點兒譏笑:「勞二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江小姐又怎會是他的對手,跟著二少,折辱一點不要緊,自然榮華盡享。」

    我終究涵養不夠,氣得嘴唇一哆嗦:「你少胡說八道!」

    這一聲不大不小的音量足以引得周圍優雅駐足的客人紛紛張望過來。

    我轉身就走。

    這時有人將我輕輕拉到一旁:「這位先生,欺負一個女孩子的手段似乎不甚高明。」

    我強忍著心中的淚水,低著頭往外走。

    袁承書追上我,然後帶著我搭電梯,走到副樓的天台處。

    我獨自望著一幢一幢的高樓大廈,大風吹過,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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