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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1:04:48 作者: 喬維安
    小姑姑說著說著,忽然捂住臉:「他之前經常在實驗室一呆一整天,一直都有胃潰瘍,我還一天到晚往外頭跑,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我懂得她那種對驟然而來的流逝那種無能為力的恐懼感。

    我抱住她的胳膊,心有戚戚,忍不住陪著落下淚來。

    次日姑父的弟弟過來,一行人陪同著將姑父送入養和醫院。

    小姑姑和家人商量了一下,還是打算住普通病室。

    我沒有多說什麼。

    我返回內地上班,中午特地繞去菜市場買菜然後回家手腳忙亂地燉湯,給小姑姑做了她愛吃的蝦仁海鮮粥,然後下午收工後趕回家裝進保溫桶帶去醫院。

    我在病房門前正好遇到提熱水回來的小姑姑。

    我們走進去時,隔壁床的一個年老的病人在忍著痛在大聲咒罵自己的不孝兒女。

    尖銳的嗓音和粗俗語言聽得我連連皺眉。

    姑父穿了白色病服躺在床上,對著我們安撫笑笑。

    我將保溫壺放在柜子上,出門去找護士過來制止他的吵鬧。

    我趁著小姑姑出來,忍不住悄悄對她說:「我們換一間病房吧。」

    我對小姑姑說:「好好休息準備手術,比什麼都重要。」

    小姑姑同意了。

    姑父當天轉到了三十二樓的半私家病房。

    接下來的幾天,是一輪又一輪的常規的檢查和放射治療。

    姑父的雙親已經去世,唯一一個弟弟也已經成家,能盡的心力也不多,平日裡醫院就我和小姑姑輪流守著,我們姑侄聽從醫生的建議,彼此之間也反覆斟酌,用的基本都是最好的藥。

    一個禮拜下來簽出來的帳單如同流水一般。

    周六的早上。

    我站在人行道旁看著車水馬龍,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

    我昨夜過來醫院陪伴姑父,讓小姑姑回去好好睡了一覺。

    今早小姑姑過來,便忙不迭地趕我回去休息。

    想起來今日有事要辦,我拿了杯飲料站在地鐵站看地圖。

    十五分鐘之後,我站在了觀塘區開源道七十一號的太子大廈G樓的廣場前。

    玻璃牆幕的高聳大樓前,勞通銀行的紅白相間菱形標緻顯眼,占據了這幢巨大的建築地面整整一層。

    走進整潔明亮的大堂,經理即刻笑容可掬地迎上前來。

    我站在櫃檯後,從褲兜中抽出勞通的一張銀行卡。

    我昨夜將手頭的全部現款,加上準備還給張彼德的那一筆錢,係數取了出來,仍覺得不夠,從錢夾最底層夾縫中摸出這張卡,那還是我當時在倫敦我替Emma做的那份工,我手頭只攜帶了這張卡,她當時便將酬薪匯入了這張卡。

    我一直沒有取出來用。

    我說:「我卡內有兩千英鎊現款,請兌換成港幣取出。」

    端坐櫃檯後的小姐將卡在機器上划過,然後對著電腦屏幕敲打了幾下。

    她對著電腦屏幕看了一眼,驀地睜大眼轉頭瞪著我。

    她探究目光中半是驚訝半是艷羨,好一會兒才問:「請問是江意映小姐本人?」

    我點點頭。

    她維持著客氣微笑著對我說:「請稍等。」

    下一刻她卻如同見鬼一般,推開椅子站起來朝著櫃檯後方奪路狂奔而去。

    我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

    很快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從裡邊匆匆走出。

    男人推開一側的玻璃門朝我走來:「請問是江小姐?」

    他微微鞠躬:「這邊請。」

    我隨著他走入私人貴賓理財區。

    富麗堂皇的一大片走廊,空間開闊無比,他將我帶至最裡面的一間,一組優雅的歐式沙發,水晶吊燈映著日光不斷閃爍。

    他隆重地自我介紹:「我是觀塘分行副司理,敝姓彭。」

    「彭先生,你好。」我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

    他又說:「總司理今日恰好外出,由我接待江小姐,希望江小姐不會覺得失禮。」

    我忙說:「彭先生太客氣。」

    我在沙發上坐下來。

    有美麗的女職員過來斟茶。

    捧上的茶杯和裝著精緻點心的盞碟,都是素雅的英國骨瓷。

    彭姓司理坐在我對面,微微傾身禮貌地問:「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江小姐服務?」

    我面不改色:「我想提取兩千鎊現款。」

    他略有些驚訝地停頓了幾秒。

    我隨口說:「你們這裡難道不可以辦理這個業務?」

    他馬上說:「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只是江小姐要的數額令我——有些許意外。」

    我被他提起了一點興趣:「那我應該取多少?」

    他跟我玩味一笑:「那就要看江小姐的心情了?」

    我淡淡地說:「哦,那我是要問——我可以取多少?」

    彭司理思索兩秒,專業地說:「江小姐可以取的數目,整個九龍區數間分行的現鈔都取出只怕還不夠。」

    他頗有幽默感地附加了一句:「當然,我們一般建議貴賓刷卡消費。」

    我笑笑:「我沒有那麼多錢。」

    他哈哈一笑:「江小姐真愛開玩笑。」

    他將手中一張精緻的銀行卡輕輕推到桌面上——這幾年我從未使用過它,嶄新的純白色,邊緣一道燙金,隱隱如水一般流動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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