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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9:08:05 作者: 不讓塵
    手機鈴聲在這個環境中顯得有些突兀,沈槐序立刻接起電話,調低了一點音量,輕聲說:「餵。」

    「阿姨怎麼樣了?」

    紀春山的聲音從聽筒里清晰地傳來,沈槐序持續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一點,向後靠上椅背,聲音有點倦怠:「還沒醒,留在ICU觀察。」

    「別擔心,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

    「就你自己在醫院?」

    「嗯。」

    他嗓音很啞,紀春山停頓幾秒,問:「你晚上吃飯了沒?」

    沈槐序回答地很流利:「吃了。」

    「喝水了嗎?」

    「在喝。」

    「喝的熱水還是涼水?」

    「熱水。」

    電話那邊長長地嘆了口氣。

    「糊弄誰呢?」紀春山說,「抬頭。」

    沈槐序抬起眼,唇角勾起一點弧度,把電話掛了。

    紀春山走過來,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從手提袋裡掏出了兩個保溫飯盒。

    「吃點東西?我熬了粥。」

    沈槐序將額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低聲道:「先讓我靠一會兒。」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電話里還啞,紀春山把飯盒重新收進袋子裡,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鬆開。

    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像是找到了一個釋放的出口,沈槐序的眼淚決堤似的往外涌。

    「醫生也說不準她什麼時候會醒,就算醒來,也可能會有很嚴重的後遺症……」

    崩潰在這個地方司空見慣,離得近的病人家屬只是朝這邊看了幾眼,又很快移走了視線。

    「如果我媽今天沒在公司……」他的話音夾雜著小聲抽噎,「她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紀春山沒有紙巾,只好用手指抹了一把他的臉。

    沈槐序糾結,又在糾結中感到絕望。

    理智告訴他,在趙文茵徹底康復前,紀春山都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

    但是,如果沒有紀春山,他恐怕一秒鐘都挺不下去了。

    「她又沒有高血壓,為什麼會腦出血?」沈槐序壓著聲音哭,死死掐緊了手心,「紀春山,你說……她這個病,是不是被我氣的。」

    「別胡思亂想。」紀春山掰不開他緊攥的手,只好把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盤算著自己能在醫院待到什麼時候,「你家人明天幾點來接你的班。」

    沈槐序搖了搖頭,說:「我不走。」

    「你這樣不行,會把身體熬壞。」紀春山耐心勸,「到時候阿姨還沒醒,你先……」

    「你也不許走。」沈槐序打斷了他。

    他翻過手心,將手指插入了紀春山的指縫。

    紀春山吃驚地看著他。

    重逢後沈槐序或是迴避,或是迎合,這是第一次正經八百地朝他提出一個要求。

    「你請幾天假吧。」沈槐序卸下力氣,靠著他閉上了眼,「陪我到我媽醒過來。」

    紀春山收緊手指,無視掉零星幾道異樣的目光,輕聲答:「好。」

    第119章

    守在ICU門口的經歷並不陌生,沈槐序的父親當年曾在ICU中堅持了兩個多禮拜,但他那時還小,對這座連接生死的橋樑並沒有過多的感觸,只覺得這裡的醫護都來去匆忙,守在門口的家屬麻木且萎靡,鮮有鮮活的表情。

    趙文濤白天會來醫院接班,他在的時候,沈槐序才會靠著椅背閉目休息一會兒。

    紀春山刻意地與沈槐序保持了一點距離,但任趙文濤再遲鈍,也能看出這個一直守在醫院的「同學」和沈槐序關係匪淺。

    他對這個大外甥一直不交女朋友的事早有耳聞,這種事情現在算不上什麼大新聞,更輪不到他來干涉,趙文濤只當不知道。

    段喆期間也來了一次,看過病歷後安慰沈槐序說,出血點發生在非優勢半球額葉,是不幸中的萬幸,讓他保重自己的身體。

    術後第四天,趙文茵身體的各項體徵趨於平穩,從ICU轉移到了神經外科的普通病房。

    這是一間單人套間,沈槐序每天都窩在趙文茵病床旁邊的小沙發上,紀春山大多時候待在外間,只有給他送飯送水的時候才會進來一會兒。

    沈槐序遠程處理完工作,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今天白天,趙文茵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無意識中把自己的胃管拔了。

    護士給她重新插管時,沈槐序甚至沒勇氣看到最後。

    「小序。」紀春山端著杯溫水出現在裡間門口,低聲說,「快兩點了。你去外間床上睡一會兒,我替你盯著。」

    「她睡了一周了。」沈槐序望向病床上那張蒼白浮腫的臉,頹靡地靠在沙發上,「隔壁的病人也是額葉出血,術後第二天就清醒了,她怎麼還不醒。」

    「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

    「她是不是不想見我,所以才……」

    「別瞎想。」紀春山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前,把水杯遞到他手裡,「你看,睡太少真的會變傻。這事你得聽我的,我在這方面很有發言權。」

    他又拿這事開玩笑,沈槐序垂下了眼。

    「林一說,你當年在醫院住了四個月。」他緊緊皺起眉頭,「你當時一定病得很嚴重。」

    杯中水面輕輕晃動,幾乎要灑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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