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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嗯?

    徐知安盯著玲瓏看, 他走不開,所以,這事該由誰來問?

    玲瓏任他看,抿著嘴笑, 這種事,交給誰都不合適,舍她其誰呢?

    徐知安不由含怨:你又想讓我獨守空房?

    玲瓏睨他一眼:你忙的時候也沒少讓我獨守空房吶!

    好傢夥,前衙後院不過幾步的路,你說歇在前面就歇前面了,還美其名曰我睡著了不願擾了我,我用你這麼疼我了麼?

    徐知安可委屈:我半夜裡回來,將我踹下床的是哪個?說我擾了她的好睡是哪個?將我一腳蹬三尺遠的又是哪個?

    玲瓏看看天看看地,那不是,此一時彼一時麼,那會兒天熱的要死,你還非要摟著我,黏的人一身汗接一身汗的,不踹你踹哪個?如今天涼下來了,摟著睡也不熱的要死要活了,且夜裡清涼,最宜活動一番,你可好,恰在這時又躲了……顯的你體貼呢?

    我也會體貼呢,還會賢內助呢,可會呢。

    徐知安:……這天下間可見是沒道理了。

    非要去麼?

    非要去。

    那成,咱一起去吧。

    ……

    徐郎君和隨娘子所在的寨子叫雄雞寨,說是寨子,其實就是從山腳到半山腰的幾十戶人家,這幾十戶人家又分了三個族,山腳住的是漢人,往上走左邊是百依族,右邊是哈依族,看穿著衣裳,兩族沒什麼分別,只是頭巾布一個是土藍色,一個是灰藍色。

    玲瓏以為這百依族哈依族應該是後來的某個少數民族,去了才知道,這兩個族其實是兩個大姓,一方姓百依,一方姓哈依,就類似外面的什麼張家灣李家堡趙家昴兒,不過這裡的形式感稍重了些。

    寨里的田地也分的有趣,山腳的田地都是漢人的,左邊的田地屬百依,右邊的田地屬哈依,吃水就是從寨子中間流經的一條河,各家又挖了石渠,引了河水流經自家門前,再引進旁邊的田裡。

    寨子裡修了梯田,不多,有五六塊水田,其它的都是旱田,山腳的水田還算平整,山腰的水田就凌亂的很了,大大小小分步的很不勻稱,像一件舊衣裳上打的橫七豎八的補丁。

    新墾的田地,沒有按照梯田的方式弄,只依著山勢斜坡割掉了許多草,四處看著光禿禿的地方,就是新墾出來的旱田。

    玲瓏和徐知安來的突然,到了山腳下守寨人跟前要求進寨,理由是徐先生的家人來看望他們了,守寨人有節奏的竹哨聲在山裡響起,山上有了回應,他才肯打開帶竹刺的木柵欄讓兩人進去。

    往上走的山路是山石鋪成的,緩些的地方,隔一段距離才有幾個台階,陡些的地方,石階砌的很密集,路邊就是河,隔不遠就用石壩攔一道匣,匣上有幾個出水口,河水被分著流到各條渠中……

    這渠開的很粗糙,但水系原理,與州衙周邊的幾乎一樣,從前那位水利官果真是極了不起的一個人。

    天涼下來了,徐郎君又帶著學生們走山去了,隨娘子留在寨子裡,跟著女人們學做彩色稻米飯,這也是寨子的傳統,新米下來後,寨子裡都會采些植物染料搗碎擰出汁子浸染新米,浸好之後,整個寨子會聚餐以慶豐收。

    天爺,隨娘子總算知道寨子裡的人為什麼常常餓肚子了。

    他們不攢糧。

    新米下來,放開肚子整吃三天,然後,交過糧稅,幾乎就沒剩多少了,他們仍然沒算計,也不會用稻米去換蜀黍,可著這些糧食,什麼時候吃完算什麼時候,剩下的時間,大家一起餓肚子麼。況且,山裡的葛仙根多的很,山芋頭也不少,反正用這個對付一陣子,用那個對付一陣子,年頭也就挨出來了。

    還要打糍粑,一大桶一大桶的打,打完後捏成糕磚,就放竹桶里用泉水泡著,隔兩天換一回水,米黃的糕磚一直能從秋天吃到過年。

    寨子裡的老人說,做糍粑水糕是因為山里濕的很,糧食不好存放,放久了就生霉壞了,打成米糕就能存好些時候。

    大概是這樣吧。

    寨子也果真沒幾家有個像樣的糧倉,就是首領家才有兩個糧倉,建的極其複雜,比建竹樓還費功夫,糧食進倉後,倉口就得封死,十天半個月取一回糧,每次都要重複的做打開再封死的事情,看著也果然繁瑣的很。

    哨子一響,女人們說了其中的意思,隨娘子就用圍裙擦過手,又解下來放在旁邊,出門走到山道上等人。

    徐知安穿的依舊平常,煙藍色書生長衫,青黑布鞋,頭髮也用煙藍學生巾束著,遠遠一看,倒也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氣度。

    隻身上背的一隻大包袱壞了這些氣度。

    玲瓏穿的略顯眼了些,青蔥內裳淺綠外衫,腰上還系了一幅杏黃繡雀登枝腰護,小腿上也是杏黃繡雀登枝的綁腿,青綠色布鞋。頭髮用一圍煙青紗罩塵全罩進去了,只在罩塵後屋留了兩節碧青色鍛帶,系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這打扮,似攜了一川煙雨裊裊而來。

    只見到台階之上的隨娘子後,這川煙雨就像只鳥似的撲楞楞似的飛了過來。

    「母親----」

    隨娘子接住飛撲過來的兒媳,看她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心裡著實高興的很。

    徐知安快走幾步,也來到隨娘子跟前,做了個禮,喚了聲「母親」,容色明顯也是輕鬆又歡喜的,不過自小養出了穩重性子,再歡喜也克制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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