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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刁新見糊弄不過去,就說:「這林子原是一家富戶種下的,後來香料上賺嘍錢,惹嘍眼,遭得嘍算計,大半家業都扔嘍出去才保住性命,後來這地又流轉了幾次,主家都得不了好,這地就沒人敢買嘍,成了野坡,花椒林也糟蹋成這個樣子。奶奶說要買地,這裡正空著,我就將它買下嘍。」

    刁新這麼一說,話頭可就出來了,這花椒林貴重是貴重,但不如人命貴重,別家就是不想惹事才不敢買的,但自家買了,就太平無事。

    但這事是誰惹出來的----

    刁新又嘿嘿一笑:「我年經噻,只是在那時候聽了一耳朵嗦,也不大仔細嘚兒聽,事情如何個根由嘛,問問衙里的舊人噻,許是知道的清楚囉。」

    隨娘子指他罵:「你可是擔著姓兒了,說話這樣的刁滑,白搭了一出溜唾沫丁來,你只利落說這事是由前任上的大人惹出來的就是,這麼明里暗裡一通的做甚。」

    刁新這才俯首告饒:「再不敢了,只這些都是小人們固常用的話式嘛,一時半會也改不了噻,也要容得小人慢慢改來嘛。」

    又說:「太太奶奶想的也不錯哈,不過這事雖說出在官府里,卻不得是前大人做的嗦。我聽兒著,像是山下莊裡的郝家女兒嘛進府做了妾室,很得寵得噻,這事是由她家惹出來的囉。」

    玲瓏就冷笑:「在這裡竟也能見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來。」

    又吩咐刁新:「你雇些人來,將這地整飭一番吧,雜草割掉,再耕一遍,撿乾淨草根,去舊炭窯買些草木灰來,勻稱的撒上,再翻一次。這事你若能忙過來,就自己做,若忙不過來,就找些會做事的幫手來。這幾年此類的事情會很多,咱們手頭上沒人,平湖大船又人生地不熟,做事不如你方便,索性,招人手的事,就分給你了。找來先給我們看過,做的好就留下,偷奸耍滑膽子太大的,就原回家去。這個事,你能不能做到?」

    刁新很吃了一驚,他是常聽說過,做吏的和做家下人的一樣,都是有些規矩的,新來的總不如老人受重用,且等主家磨礪夠了,才肯給新人一個做事的機會。

    他這主家可奇怪的很,新來時,就將買田地這麼大的事交給了他,如今又將收攬人手的事交給他……聽說那位徐大船初去家裡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拾菜園子,那個才二分的地盤,這,新人壓了老人一籌……這主家用人可真有意思。

    擔心不能做到?那可不必。

    叔叔的意思,家裡的意思,可不是讓他也成為一個守門的小吏,有機會,還會要往上走一走的。

    於是刁新很利落的應了。

    玲瓏是不愛多與刁新說話的,這個人,與徐大船一樣,身上的缺點太明顯了,那個心眼兒多,這個心思深,那個油滑,這個刁滑,如今就是邊讓他做事邊敲打,他可是徐家紮根於南浦打下的第一個籬笆樁,必要用的,也得用好。

    要在新做事時,就得立起自己的威信,否則,這樣的人,最易做陰奉陽違之事了。

    給他事做,態度得淡些,冷眼看他如何行事,在他故意賣弄之時,正面給他一榔頭,敲的多了,在面對主家時,刁滑氣自然而然的會收斂起來。

    看了花椒林,又去看石頭水潭,玲瓏撩了些水嘗了嘗又唾出去,沒有明顯的異味,這周圍石塊也沒有異色,如此看來,就是一個小泉眼,泉眼又小,許多年才聚出了這樣一個小水潭。

    便又交待刁新:「將這潭舊水淘去,洗一洗潭底,再湧上的泉水,能給這裡做工的人飲用,邊上就用石頭壘個簡單的火塘,這水得煮開了喝才行。」

    刁新自是應下。

    ……

    春時景像新,山野一片綠,鷓鴣聲聲,遠山迴響,南浦風光一時好。

    秧苗下田前,徐知安終於回來了,初時的三條路已修通,摺子遞上去了,對蜀王的贊裱也遞上去了。雖上了摺子,不過以他如今的名氣,大抵是不會記功的。原也不會記功,只是給外面一個訊息,南浦已有了改變。

    三條山路肯定不能滿足所有南浦人的需求,不過此事因山民而起,為了平息山民之亂,這三條山路自是為了方便幾個大寨的山民出山難的問題,而整個南浦,要行通方便,至少需三十條可安然通行的路徑。

    夏收後,就得準備第二次修路了。

    所以,回衙後的第一件事,就給屬官們下達任務:讓縣裡的石匠們尋三塊可雕字圖的石碑,一面寫蜀王慷慨解囊的義舉,一面側雕山民們的修路圖,最要緊,各寨的衣裳飾品絕不能弄混淆了。

    州里的文書簡直要撞頭,寫蜀王的義舉?難道不是大人您威脅那位殿下的結果麼?只那一遭,他怕是將您活剮十萬刀的心思都有了,再刻這麼幾塊碑,所謂銼骨揚灰不解其恨都不為過。

    路已經修好了,山民的事端也已經平息了,您就當一切了了唄,怎麼非得招惹蜀王呢?

    劉同知急著找徐知安,想讓知州大人打消這個念頭,似蜀王那般的龐然大物,招惹一次就夠了,再招惹一次,縱是蜀王再好的性兒,也定是容不得他的,況那位蜀王可不是個好性兒的人。

    徐知安好生招待了劉同知,又寬懷了他好些道理,言說無論蜀王前事如何且不論,然修路一事,卻是實打實的功勞,只一樣,免於許多山民受凍餓而死便是一項大功德。就算蜀王是宗室,受一地之民的供養,然有功說功,有過說過,難道不正是讀書人該行的先賢道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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