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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當各寨的主事人也沒辦法平息鬥毆帶來的後果及連帶禍事時,才會去請官府之人出面平息事端。
……
玲瓏一行人到達府衙時,衙里只剩一個看門的老吏,踩著草鞋,頭上圍一塊青黑頭巾,皂色的吏裳洗的泛白,手肘與雙膝處,都訂了皂色的補丁,衣裳的邊角處都磨起了毛邊,後腿處磨的更甚,衣邊的線頭成磨成一縷一縷的了。
人也黑瘦,耳朵也不好了,又不會說官話,聽也勉強,徐郎君己他周旋了許多句才弄清楚,徐知安不在衙里,他出門平息事端去了。
老吏得知這一行人是知州大人的親眷時,神態尚且鎮定,倒是一眾挑夫嚇的厲害,臉都白了,也不敢追著要鹽巴了,全都撲通撲通跪在堅硬的青石板上,惶恐萬分的等候處置。
累了一路,諸人早都腰腿酸疼的不成了,徐郎君也懶的與他們計較,擺擺手讓他們回去,罰是不必罰了,但井鹽也不會給他們就是了。
挑夫們如蒙大赦,咣咣咣的磕了幾個頭,起身後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老吏似是什麼都知道,既不當著徐家一眾人的面嚴聲斥責眾挑夫,也不為挑夫們求情,只安靜的立在一邊,似與青黑石頭融為一處,待那些挑夫們奔走後,他才咧嘴一笑,露出黑黃的牙齒,躬身將衙門打開,請徐府一眾人入內。
老吏不多話,徐郎君問他的時候,他才肯答幾句,若沒人問他,他便彎腰躬身在一側,待回院裡,他又慢吞吞去挑柴火,在堂屋生了火,取了只薰的黑漆漆的石罐,倒了些水架柴火上燒。
蜀地及許多西南地方的人家都沒有廚房,只在堂屋裡架一個火塘,山里木頭多,但潮濕,火塘邊還留了個放柴火的地方,濕柴撿回來就放火塘邊,待塘火慢慢烤乾柴火。
不過官衙後宅堂屋的火塘邊沒放柴火堆,柴火堆另放在一間柴房裡,才免於家裡煙薰火燎的黑漆漆又亂糟糟的。
火塘就那麼大小,擠了四五個人就圍的嚴嚴實實了,走了這麼長時間山路,大傢伙都累的夠嗆,也都餓了。
賀嫂子自恃走過的地方多,見過的事也多,尋常事已經難不倒她了,然此時,她卻有些麻爪----就這麼大一塘火,架這麼一隻髒的不想碰的石罐,這一家子的飯可要怎麼煮?
實在沒法子了,就將炒米肉乾煮了一罐,將就著先吃一頓吧。然後又發現,衙里的碗也不多,只有兩個破了口的青花大碗和兩套已不成套的彩青茶盞,還是前任知州留下來的物什。南浦窮,南浦的官員也窮,山高路遠的,生絲綢緞和茶葉瓷器都不好運來,一怕生潮,二怕易碎,這幾樣物什在江南等地都是尋常之物,在南浦,這些物什卻是比鹽巴更稀罕貴珍的物什。
廚上物品,都帶著,只是人累的很了,細收拾那些東西也要花費好一陣子,此時卻不是收拾的好時機,得先對付吃一口,身上有了力氣再說。好在院裡有甜水井,賀嫂子汲了半竹筒井水洗了茶盞,幾人就用茶盞吃了頓炒米粥。
老吏也分了一盞,此時他才有了拘束之意,誠惶誠恐的捧著一盞炒米粥,炒米是用洞庭湖新熟的稻米炒制的,色如象牙,炒制的米香味,最易喚起飢腸轆轆的渴求。徐家諸人吃了一路,只將炒米當做尋常行路乾糧,然於老吏而言,卻是一年裡,頭一次嘗到白米的味道,故而十分珍視,吃的很慢,似要品嘗到每一粒米的滋味。
最後,伸出舌頭沿著茶盞邊緣,細細舔去留在盞壁上的油花兒,舔的極乾淨,像用細布擦拭過一般。
糧食極珍貴,油也極珍貴,玲瓏記得年少在徽南時,顧祖父曾用手指仔細抹過碗沿,然後將手指吮吸乾淨……那是吃過肉羹之後的事,那般光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如今又見到了。
每個衙里的老吏都是一個活的百事通,許多人寧願得罪年輕力壯的皂吏也不願得罪一個貌不驚人的老吏,徐郎君也知道這種規矩,他不想輕賤老吏的不體面,省的得罪了他,又想著給他留幾分體面,只他做不出與老吏一般的事來,便讓賀嫂子續倒了半盞開水,用開水旋著碗沿轉了一圈,將盞壁上的油花都浸在水裡,然後一飲而盡。
玲瓏與隨娘子相視一眼,也用水旋了盞壁一圈,然後雙手捧起,一飲而盡。
第80章 事端 一口鹽井引發的……
徐知安一直沒回來, 老吏說這種情況,總要走個四五天才能處理安,況他又是新來的官員, 威信尚未立起來, 恐要多花幾日的。
通判,縣丞,長史目吏都去了, 遇著需要知州出面才能平息的事情,必不是小事,大大小小眾官員, 沒哪個敢躲懶, 便是去了說不上一句話, 他也得去。
有些規則, 古來至今一直沒變過。
剛入十月的天,幾天都陰沉沉,不見太陽也不下雨, 就是霧朦朦冷浸浸, 頭頂一暗,人就容易悶, 一天裡也不知何時是何時, 隨娘子不得不將許久不用的刻漏翻出來用。
徐郎君只管與老吏說話,聽不聽明白另說, 十句里能聽清五句就行, 聽的多說的多,慢慢就都明白了。
玲瓏和隨娘子帶人拾掇院子屋子,來都來了,看這情況, 短時之內是離不開了,那就沉下心,做好久住的打算,甭管什麼,先別把住的地方弄好,餘下的事,慢慢辦。
官衙連著後宅,宅院不小,布置的也雅致,南浦多竹,院裡也多竹,數種竹子成片而立,不知是野生的還是人為的,不過疏於打理,都雜亂的很,林間舊竹葉鋪積了幾層,黑褐一片,不甚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