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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這才是真正大肆收斂錢財的好機會。
徐知安一個小小五品,夾在一眾位高權重的官員中間,不顯山不露水的,這一路,也被人打點了近四千銀子。官場上的規則,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在這些人眼裡,徐知安就是小鬼,能打點就不能漏了,免得被他下絆子。
徐知安收了錢,轉手就給賣了一個好,不是想破財免災麼,那不防多破一破,勸他們給家族寫信,到時務必多退些良田佃農,這才是真正的破財消災。
只是不免要嘆息一番,這樣的官場,也難怪父親不願進來,更難怪,人人都想讀書,然後做官。
他收的銀兩盡數交給玲瓏,讓她記冊入帳,以後遇著哪裡有災,就用這些銀錢買糧買藥,有多少算多少吧。
宴後的餘興節目也多,官員呷妓已成時風,宴上難免有伎子助興,徐知安不好這個,便早早離席,去船上找玲瓏。
遇著天色好風景也好時候,兩人會上岸邊走走,運河一帶的大小地方,論人文歷史,每個地方都能寫出一部傳奇來,於如今說來也不過是舊事,聽聽就罷了。
能賞的是遠山落日,煙柳春色,晚景行人。
人在窮極無聊時,一隻鳥一棵樹都能看許久,玲瓏不是無聊之人,只是她到底宅了許多日子,如今看這春日滿目光景,也不免多留戀幾分。
山花野桃漫遍,鶯啼翠柳溜圓,似千百年前唐詩畫卷,緩緩踏過時空,盡數鋪在眼前。
唐人送別多折柳,如今的人想是沒了那時的雅致,卻更熱鬧幾分,臨江小諸上的伎子笙歌歡笑,被晚風一陣一陣吹進耳邊。
夕陽甫一入山,江邊就掛起了燈籠,朱紅的燈籠在船頭上飄搖,江水悠悠,客船上的人閒步踱入紅舫,舫里便響起了隱約又斷續的歌聲,聲兒細細長長,或清亮歡快,或溫柔婉轉……一條運河,成就了南北商人,也滋生出許多風月場地,江水被紅舫上的燈籠遮住,隱敝的船簾後面,是朱顏半遮的胭脂色,這一川春色里,浸過了數場風月無邊。
歌兒幽幽,聽不出什麼詞,只能聽見幾聲時高時低的幽怨曲調,和著一江春水與乍醒春風,悠悠飄向遠方……
玲瓏站在沿河不遠的青石上,就著夜色看著這些星星點點搖曳的紅色燈籠,如果只這樣看的話,景色著實不錯,就連舫里傳出來的隱約的調笑聲也顯的多情又旖旎,很似尋常夫妻在家裡調笑時的樣子。
她聽的專注,徐知安站在她後,替她擋著夜風,耳邊也能聽到那些細細碎碎時隱時現的笑語,只他聽著,與流水夜風無異。
流水夜風皆寒涼,徐知安也不催她,只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在玲瓏身上。
聽了許久,玲瓏轉身嘆息,牽住徐知安的手,慢慢往回走。
那個女子軟語說:「好人,你疼疼我吧。」
男人卻笑說:「疼你疼你,我如何能不疼你呢。」
一是過盡千帆絕望了似的祈願,一是揉花嚼蕊似的漫不經心的敷衍,這歡場上的情意,比這川江水更寒涼。
於是又將徐知安握的更緊一些,她永遠不用對他如此祈願,他的疼愛,並不在這些言語中,不聲不響,卻無處不在。
他是扎在她心裡的樹,她是樹上盛放的花,大樹不枯萎,花朵就不會凋零,依託著他,才能開的更盛。
回到船上,畫角送了熱湯過來,又送熱水進來,春夜還涼,喝過熱湯,泡一泡腳,就能脫了外衣上榻,圍著被子說話。
過幾日就要分別,這幾日,徐知安就歇在玲瓏的船上,留平湖和徐大船在外面支應。
在外面的時間太長,玲瓏的腳站的冰涼,泡過腳後,徐知安就用被子將她連身體帶腳都裹好,然後攬進懷裡,開始了閒聊----
說宴席上兩道很好吃的菜,食材尋常,只做法講究:一道燴的豆腐魚溶口袋,口袋裡裝的是肉餡,用魚湯煨熟煨透,夾一個口袋,先吸一口湯汁,再吃口袋,味道好的很。唯美中不足之處,雜鮮太過,就偏膩了,只食一口最佳。另一道是干燒大蘿蔔,素菜葷做,味道不比燒白差,又比燒白多了幾分韌勁,很有嚼頭。
說觀這幾日的情景,此次一行眾人之所做所為,怕是已然被督察使記錄在冊了,後頭又有南官們聯合著下絆子,酒色財氣輪流著侵蝕,別管這事最終能不能成,這一批人,已是君臣搏弈下的棄子了。
自己也不能例外。
但他不能把自己剝出來,還要裝做不知,推著這些人,去達成他的目的,至於後路,最壞也就是魏守重的結局那般。
於是就問玲瓏:「遼遠,隴塞,西南窮山僻壤,你想去哪一處?」
玲瓏把頭窩在他懷裡,幽幽說:「哪一處都好,你去哪一處,我就隨你去哪一處。三年前,我就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地方志也集了許多,都是偏鄉僻壤地,這幾處都有……我相信你能將一方治理好,庶民求的不過是溫飽太平,只要他們不凍著餓著,劣紳滑吏不盤剝壓榨,就是溫飽太平。這樣想來,只要舉措得當,也不會太過艱難是不是?」
徐知安親著玲瓏的發頂,將她又往懷裡摟了摟說:「是,原就是這樣的道理,我只是覺得……虧欠於你,原說要守護你,卻要讓你陪我顛沛流離一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