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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小郎又匆匆出門了。

    賀嫂子用扇遮在頭頂進屋來,京中比蘇北涼快的多,只一點,太陽太烈,曬在人臉上生生的疼,在外面行走時,一定得遮著,要不就得曬脫皮。

    北方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烈陽,不遮著也無礙,她們習慣了南方的濕熱,初經這種干曬,很是不習慣。

    進門時,只見了五彩錦繩編的結子,既沒艾草也沒水菖蒲,真是最簡陋的一個端陽節了。

    玲瓏閒適的斜倚在一張木榻上看書,窗台上一盆薄荷長的碧綠,屋裡艾香幽幽,將暑氣全擋在屋外。

    唉,那一個每日匆匆忙忙,這一個卻不慌不忙,過的甚是安然。

    今日一早巷裡各家送了些粽子來,有大的有小的,有甜的有鹹的,有糙米包的也有糯米包的,裝了整一籃子,家裡人少,可吃不了這麼多,現在天氣又熱,也存放不住,得想個法子,要不敢明兒就壞了。

    家裡也包了一大盆蜜餞甜粽子,留了十來個自家吃,餘下的由黃絹綁了彩繩兒,往各家回禮去了。

    今日雖是端午,也不能盡吃粽子,小郎又出了門,還得問姑娘的主意。

    玲瓏的意思,吃不了的粽子就剝了皮晾乾存放著,冬天若有饑民過來逃荒,到時熬進粥里給他們吃,別管味道如何,也別管這口吃食上不上得了抬面,真有災荒了,能救人命的吃食就是好東西。

    這倒提醒了賀嫂子,京里這個宅子的院子可沒地窖呢,廚房倒有一處小糧窖,不過能存兩石米,秋日若收了菜,可沒放處。

    今日就算了,趕明兒讓徐大船雇幾個人來,在院裡挖個大地窖。

    出了屋又為難,這院子種菜種的滿滿當當,還真找不出個合適的地方挖地窖。

    那就去前院挖吧,前院雖小,一個地窖還是能挖出來的。

    賀嫂子聽了玲瓏的話,將那一籃子粽子剝了皮,大的用細線切成兩半,和小的一起盛到竹匾上,放院裡曠曬。然後去牆角春灶那裡,燒火,準備做飯。

    徐知安說是會早些回來,但一直到日頭落了,他才回來,看樣子很累,心裡卻輕鬆了,眼裡很高興,回來後沒洗臉換衣服,先一把抱住,摟著她轉了幾個圈圈。

    「阿妹,成了。」

    「這是好事,今晚我們飲一回酒?」

    「好極,確是該飲一回的。」

    然後擁著玲瓏,喟嘆:「阿妹,顧守真,我與你在一起,從未有過的歡喜滿足。」

    第66章 旱 風雨如晦的年景

    魏守重走了, 隻身匹馬,馬背上馱了兩兜的書籍行禮,以及一折授印文書。

    此番好些同年都外放各地去了, 徐知安送走一個好友, 又接著送走一眾交好的同年,一場又一場的分離,難免讓人失落傷感, 也不免要醉上幾場。

    萬荷園的荷花開了,從京里延著渠湖往南開到河間,往東一直開到通渠, 此時節, 應是京城最美的時節了, 到處開的粉白的荷花, 荷香一路散出百十里地。玲瓏為排解徐知安的失落之情,纏著他去游湖觀荷。

    車馬店裡的生意又興隆起來,好些人家都提著籃子坐車出城觀荷, 順便摘些荷葉回來。

    徐家一家子都去, 只江管家己連著看了許多年,又嫌天熱日頭曬, 說他要留下來看家, 順便替徐知安走人情。這三條巷裡住著五六十戶人家,老, 巷裡的老規矩, 誰家有事,巷裡住的鄰家都要搭把手,誰家嫁女聘婦,巷裡住的人家也要去隨個禮, 親不親的,都在一塊地方上住著,整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處久了,和親戚也差不了多少。

    精打細算的人家,會把喜事擺在六月里,這時蔬菜都全乎,自家若有菜地,蔬菜就用自家的,可能省不少錢。若自家的不夠,去鄰家買些,菜價也不貴。再一個,夏天辦宴,怕剩了菜,那數量就得掐的正好,寧願緊著些,也不能剩了,且天熱的時候,人們胃口不開,更能省下不少。

    才進六月,徐家就收了十來張帖子,有嫁女的娶婦的,還有家裡孩子滿月過周歲的,這些都是要隨禮的。玲瓏開頭去過兩家,然後就被許多婦人圍住問這問那問個沒完,有那好相與的,也有看她面嫩以為她靦腆就說話沒個分寸的,鬧鬧嚷嚷的好生嘈雜,飯菜也不合口,後來索性不去了,只讓江管家代主家去隨禮。

    反正這條巷裡,如今徐知安的官位最高,還有些人家就是平民,江管家去了,也不會失了主家的體面。

    家裡只有一輛青布小車,最多能坐三個人,一家人都去的話,還得雇個車子。僱車子的事就交給徐大船,他往街里走了一趟,就趕了一輛大車回來了,車夫都沒帶。

    然後就是好一通折騰,往大車裡塞了許多吃食和用物,還帶了工具及提籃,按賀嫂子的說法,出去一趟不容易,該多摘些荷葉多折些藕莖回來,要是有蓮子的話,當然也要折些回來,做夏天消暑飲的蓮子甜湯。

    那邊徐大船趕車,拉著賀嫂子三人,這裡平湖架好車,玲瓏帶上防曬的粉紗珠簾帽,徐知安手上一使勁,玲瓏就借力一躍上了車子,挨著一側坐好,等他上來。

    賞荷不能走官道,得走野路,自入夏來,京里就沒下過雨,路上近來車馬行人多,碾出一撲一撲的灰土,馬蹄踏過,車輪壓過,濺起一捧又一捧的灰塵,嗆的平湖不時的呸呸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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