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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魏守重舉杯飲盡,蕩然說道:「去,便去吧。」
徐知安與他共飲罷,也點頭:「若真是此地……也好,你去比別人去更好。」
這聲也好,讓魏守重惆悵不已,昔年兩人曾笑言,若為了官,無論去到哪裡,兩人都相攜著去,誰知真入了官場,才知其中艱難,萬般事全不由己,笑言終歸做了笑言。
徐知安也悵然,然他深知務民事,不止僅外放一條路,也不在一府一地,他如今的職務,若專精於此道,亦是務民事,也是事功。若與魏守重這樣說,他必是不解也不贊同的。
最悵然之處,他們兩個相交多年,終只是能托生死的知交,卻難成心靈通達的知己。
豈不是人生之憾事!
再共飲幾杯,敬我們同行了這一路。
……
金榜題名日,常姐夫與陳小郎的族兄皆在榜上,另外幾人都未上榜。
都是年輕人,未上榜,雖有失落,卻不見頹意,說起來,強如忠肅公,那時也是落過榜的,可見,一次的成敗得失並不能全然否定他們的一生,只是時運不濟,或是學識尚不紮實的原故。
今次落第,下次再考麼。
中了進士的仕子等著吏部授職,未中的舉子,一部分返鄉回家,一部分仍借居於京中,等著三年後再考一回,還有一些,久試不第,不得已,開始四處往來打點,想謀個舉人為官。就算是去做偏遠地方的小縣令縣丞,也比一次又一次無望的結果要好。
正經進士,朝廷一般不會將他派至邊遠地方為縣令,若派任,也是熬過幾年新手期後,直接委以知府等職。或者,是因為擔了某些罪責,被旨貶至邊遠地方為官。
而舉人謀官,吏部也會斟酌著將人發至一些邊邊地方做官,若政績突出,若可破格提拔,若政績平平,許是終其一生,都在六七品任上,不得進遷。
對於久試不第的人來說,這也是一條出路。
常姐夫的官職下撥的很快,往太原的官學做學督。
北方的官學一直不如南方的官學,禮部與吏部為了平衡南北方學子的差異,不得不發放兩套試題,但這不能解決南北學子的矛盾,於是在取官時,便將許多南仕子派到北地官學做學督,常姐夫就被挑中了。
此次接了委派書,就得回鄉去接了父母妻兒一同往太原去赴職。
一同接到調令的還有魏守重,他接任陝西都司下的甘南知府。
那裡情況比隴北的情況更為複雜,寺廟的僧人與其他族的土司們牢牢把控著那裡,雖在朝廷治下,然去那裡的官員如同虛設,稅賦也不好收,教化更是艱難。他這個知府可是不好當的很。
魏守重倒是坦然,不好做的事,總要有人來做,就算是做了之後不如人意,也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道路艱且嶇,總得有人走吶!
所幸他尚孑然,未連累了別家的好女與他一同走那條紮腳的路。
幸甚。
……
送走常姐夫陳小郎表兄一行人,感覺整個京城都沉靜下來了,沿街而走的小販都少了,半晌聽不到各樣的叫賣聲。
就這樣迎來了京城的五月。
徐知安與魏守重並一眾交好的同年,都在廢寢忘食的幫魏守重查找各種關於甘南的資料,然那裡久是外族之地,前朝時才收復回來,又因地理位置特殊,雖在朝廷治下,真正有用的資料卻少,只能翻找歷任知府陳來的摺子。
摺子上記錄的事宜,更讓諸人擰起了眉頭----果然不是個太平地,時有大型械鬥發生,官員卻無法管制,若一個不好,可能激起民反,只能移職於地方的寺廟或土司處理。
甘南地方官府形同虛設,並不是空話。
諸人也想不出法子,只能將其中記錄的有用信息抄錄出來,略微整理了一番,製成薄冊,送於魏守重。
玲瓏知道徐知安擔心魏守重,她隱約記得甘南不似隴北,那裡應該高原,有牧場,民族雜居,種植青稞燕麥,想著那裡的農具應該是極原始的,與其想辦法和土司寺廟奪權,不如改善那裡的原始種植方式,爭奪不如融合。
說與徐知安聽時,他聽的微微一怔,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心裡也存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念頭,像雲南大理那裡,土司們經常作亂,凡作亂,就以兵力鎮壓,為免他們繼續生亂,對異民的管制極為嚴苛,一直掐著他的咽喉要道,使鹽巴生鐵輕易不許供應給他們……儘管如此,邊亂卻一直未停過。
思及此處,他雙眼頓時一亮,抓著玲瓏的手說:「我將你畫的工具圖紙與他一份,再與他說說你的主意,壓制了一百來年也未成功過,橫豎已成這樣的局勢,索性換個治法……阿妹,阿妹,我心裡激動的很,竟恨不得代晚俞去甘南。我這就與他說去。」
玲瓏笑著說:「那你快去,我在家等你回來吃飯。」
回來,好好過一個端午。
賀嫂子見徐知安近來總是形色匆匆,走的急,回來的也急,對付著吃一口飯,又急著走了,晚上點了燈後才回來,回來也不歇著,又在書房裡寫寫畫畫……人都熬瘦了。
端午節也沒歇著,就連祭祀也是由江管家代祭的,若天家老爺也這樣辛苦勤勉,這天下許是早就太太平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