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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來京之時,茹嫿又有了身孕。

    凌三郎聽了不免羨慕,他比常姐夫遲成婚一年,人家的孩子已能走路了,他膝下還空空如也。別人說起妻兒都是溫情脈脈,話間難掩珍重之意,他想起二娘子,她那時常笑盈盈如花似玉,言語溫柔,行事妥貼,如今卻緊鎖愁眉,笑也勉強,與自己更是不交心,問她事,她只道一切都好,可好不好的,難道他看不出來麼?自那日後,倒開始與他說家裡事了,可在神情上,到底缺了兩分的親厚信任。

    於是這羨慕又添了兩分。

    徐知安和表兄說著話,他的性子與魏守重相似,徐知安便覺他親切,與他多說了兩句。維枃起身看園子,可惜剛種下去沒幾天,大多才露了個芽頭,沒甚看頭。於是又坐回來,客待主職,與陳小郎的族兄和常姐夫的族兄一起說話。凌三郎又與常姐夫兩個論著家事,諸人無意間倒將陳小郎一個人冷在一邊。

    有玲瓏瞧著陳小郎,他有幾分沉鬱,與之前的神彩飛揚之態大相逕庭,看他模樣,定是知道自己上不了榜了,倒是他的族兄,還是一般的謙和。

    泡二遍茶時,餅烙好了,湯也好了,賀嫂子與畫角兩個端了餅和湯來,幾人停了話頭,開始吃飯。

    一撂軟餅一盆湯,吃的一口不剩。

    他們還在說話,玲瓏回書房找了一粒漫野香丸出來,就在院裡燃了,然後就回廚房舀了些碗豆,又往井邊去,在割過豆苗的地方,又補種一茬豆子。

    男人們談著朝事,或是自己的打算,玲瓏耳朵沒閒著,手也沒閒著,洗過手,就取了兩截松木添進烤爐膛里,火苗舔上松木,松脂的香味就又散了出來,與漫野香合在一處,更令人心曠神怡。玲瓏自覺不能與他們談論時事,又覺的無聊,就找了一本書,坐屋檐下看了起來。

    畫角泡了乾菜與干海貨,賀嫂子在杵里搗著烤肉需用的調料香料,小聲盼著徐大船快些回來。將肉烤上,她才好做飯,今日人多,菜品又繁瑣,需早些動手。

    只是李家孩子太煞風景,總是一陣一陣的哭,那太太嘴又碎,一直能聽到她的絮絮叨叨,往日聽了只覺熱鬧,今日再聽,就覺不順耳的很。院裡小郎們滿腹經綸,聲音又清朗,聽哪個不比那些沒甚意思的絮叨好呢。

    倒是那黃鸝兒叫的婉轉,與這一院的清朗氣息,格外相和。

    徐大船不知從哪裡買了半切鹿肉回來,還帶著一條豐健的後腿,這可是稀罕物什,京西荒野上有野鹿,有些人會去那裡獵鹿回來,但春季野公鹿兇猛,它們見了人反會抵著尖銳的鹿角衝上來,很容易將狩獵的人刺個對穿。又因著春時野鹿要繁衍,多數獵人都不在此時獵鹿,所以,春時很少能買到鹿肉。

    玲玲聽著徐大船在廚房侃個沒完,就說:「鹿肉這麼難得麼?那鴻賓樓每日的炙鹿腩又是從何而來?」

    徐大船再不敢多說,被賀嫂子支使著卸了鹿腿,剁下鹿排,又支使他削了腿肉,剁了腿骨……賀嫂子將調料撒在鹿排上,揉了一刻,揉到肉鬆散了,才用鐵勾掛著,把它放進烤爐。

    腿骨熬在鍋里,肉切碎放著,等黃絹回來再看著要做些什麼。

    賀嫂子做飯,玲瓏放心的很,所以不聞不問穩坐不動,偶爾往茶水爐里添兩根木柴,水若沸了,就添茶壺裡,或換一換茶葉,或換一個香丸,總之,自在的很。

    平湖買酒回來,黃絹也買菜回來,廚下火熱,爐里生香,菜刀咄咄,烹炸食物的香氣又爆開來,壓過院裡的鶯囀春闌,酒香也溢出來,當此時可不興亂拳亂喊,最宜做幾個清對,一平一仄,一附一和,俯仰自有較量。

    此時,還該有一樹繁花飄搖的。

    玲瓏如是想著。

    第65章 分別 各有前程

    自從徐知安歸京, 只與魏守重在外面的茶樓里坐了幾回,兩人雖道不同,交情卻深厚, 只是魏守重避著徐知安已有了內眷, 便不好似以前那般隨意上門借住了。

    魏家家境不如徐家,只能說是家境殷實,有能力供養出一個讀書人, 卻沒能力幫他在京里買房置地,入京三四載,他仍借住在官舍。為著他那一腔孤憤之性情, 京中官員少有人想與他結親, 就怕被遷累的仕途與性命, 致使他至今仍孤然一身。

    禮部的給事中, 乃是比工部眾官員都清閒的官職,雖有權力上摺子,不過他已深知, 上摺子無用了, 遂只求離了這個閒職,去到地方, 哪怕做個小小知縣呢, 也比留在禮部有用處。

    折騰了幾年,可算是折騰明白了。

    可喜可賀。

    於是徐知安將魏守重邀至家裡, 在外院支了一張桌子, 讓賀嫂子置辦一桌酒菜,兩人坐下對飲。

    若要外放,官員是不准在祖籍之地為官的,先時高祖有令, 南地的官員不許在南地為官,北地的官員也不許在北地為官,南邊的要往北去,東邊的要往西去,免得官員們與在籍地的鄉紳豪富勾結起來為禍。

    兩人思量了一回,今科取仕,那麼此時圖個外放就容易許多,再依據歷年來的成例,以及魏守重這幾年攢出來的名氣,大抵是往太原或是隴肅之地去,總之,一定是許多人都不願去的地方。

    有很大的機率在隴肅之地,為的就是將他遠遠的打發了,讓他不能在朝中橫衝直撞的瞎攪和。

    那確是個極苦寒艱難的地方,一旦去了,三五年是挪不動了,若沒人願意去接任,在那裡待個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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