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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這是許多夫妻在一起生活一輩子都不曾有過的親密,是妻子對丈夫完全的敞開,放鬆,信任。
這世上沒有幾個女子敢將雙足坦然裎露於丈夫面前,她們總是覺得在丈夫面前露出雙足有種隱晦的狎趣之意,若與丈夫看了,就是女子的不尊重與不體面,是以才用布條裹的緊緊,藏進巴掌大的小繡鞋裡,甚至上了炕都要裹著藏著,生怕被人看了去。
徐知安用手握了玲瓏的足,用手指等著量了四寸,正巧在她腳心位置,他是真不知道那些女子是用什麼法子將腳塞進那樣一雙小小繡鞋中的。
腳心被撓了一下,玲瓏癢的一縮,踢開他的手。
「癢~」
「我,咳,有一事不明,女人的足,是如何裹的?」
玲瓏一臉置疑的看他:難道你也喜歡裹小腳?
徐知安頓時搖頭:「就是覺的奇怪。」
玲瓏的趾骨折了之後,一直沒長好,現在一掰,還是能將腳丫子掰到腳心位置,於是她將腳丫掰回去給他看,然後解釋,小孩子的腳骨是如何被掰折,再如何用布縫著,如何緊緊裹著,乃至雙腳最終因血脈不通而致畸朽再不生長,腳指被徹底嵌進腳掌中,足踝處漸漸粗壯變形,最後導致行走時如走尖刀,每多走一步都如一場酷刑……
聽的徐知安生生打了一個冷顫,想著井市中許多人將這種畸朽小腳呼做三寸金蓮,整個人異常的清醒過來,為何那些裹足的女子將雙足藏的那樣嚴實。
那樣一雙腳,如何敢露於丈夫看?
恐是自己也不敢多看吧,所以藏的那樣緊實,只用一雙繡著許多花樣的鞋子來粉飾太平。
萬分後怕的握著玲瓏的雙足嘆道:「幸而你以後不用受那樣的苦楚。」
是呢,這可是她用自己命換來的。
泡了一會兒,解過乏,徐知安用衣擺給玲瓏擦了腳,看她穿上襪子鞋子,又用衣擺擦了自己的腳,玲瓏取來他的鞋襪,遞過去,等他穿好,然後就催著徐知安去摘椿樹芽,她自己蹲地下拔野菜。
徐知安只能脫了外面的衣服,爬到樹上去摘椿芽,最邊上的不好摘,他只就手邊摘了一些,扔在玲瓏身邊。玲瓏用他的外衣做了個捧兜,將椿芽和野菜都裝進去。
徐知安下了樹又說:「往西北走轉過那邊的山頭,有一片榆樹林,榆錢子長的正好,能走動麼?咱們再去捋一兜榆錢子再回家。」
玲瓏說:「走的動,咱們去吧。」出都出來了,不捋一兜子回去太不划算了。
兩人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去了榆樹林,整捋了兩衣袖的榆錢,又坐下挑撿著吃了些,盡了野興才往山下走。
馬車在山角人家裡拴著,過來時還有幾個準備搭車的人,當他們看到有戴了圍帽的女子時,便齊齊退卻了,嘆了一聲又去尋別的車子了。
從西山回城,走了一個時辰,回城後,沒回家,而是去了鴻賓樓,要了一個臨窗雅坐,兩人坐在窗邊喝茶,等飯食,順便看窗下的市井生活。
官家養出的女孩兒才要教什麼規矩體統,井市中人家的女孩兒可不講這些,她們什麼活兒都干,也什麼話都說,膽子也大,也難免粗俗。兩戶人家的女孩兒隔窗對罵,什麼髒話都說,罵的音兒很難聽,還不如冀中那幾個罵街的婦人呢。
徐知安啪的關上窗戶,兩人又挪去了另一邊,窗下是個賣乾果子的鋪子,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正脆聲叫賣著:「可香甜的大棗兒滴溜脆吶,八寶兒瑪瑙艷的紅吶,三十個天地方圓錢數上一斤吶----」
確是比那邊悅耳的多。
炙鹿脯,其實就是烤鹿腩,外皮焦香,裡面軟糯,口感很好,只是調味上缺了些,不過又何防呢,玲瓏吃著覺的滿足的不得了。
吃了飯,飲過茶,稍稍歇了一會兒,徐知安又帶玲瓏上了街。
現在的京城,沒有後來生成的那種特殊的口音,又因運河往來頻繁,南腔北調哪兒的口音都有,南人尤其多,各地的會館也多。
閩商的會館最多,然後是蘇浙商會,然後是兩湖商,然後是徽商淮商,商家會館一條街,幾乎全是南商。今年是大比之年,各處會館尤其熱鬧,親不親故鄉人,許多舉目無親的舉子都在此處借住,商人們也慷慨,不管那人能不能高中,招待起來一樣的周到①。
徐知安帶玲瓏將幾家商會都轉了一圈,說是商會,其實也是商鋪,各家鋪子裡賣的東西都不同,京中的南布和瓷器幾乎全被南商們隆斷著,京里的布店要是沒這幾家的首肯,他們是不敢賣南布的,若無首肯,手裡就算有南布也賣不出去。
然後玲瓏明白了,若是不來這裡走一遭,她手裡那些布,八成是沒人敢要的②。
玲瓏四處轉著,看見能用到的東西就買一些,多數她是用不著的,當然也買不起。瓷器這玩意兒,能在京中鋪子看到的那些名窖出品,尤其是留了款兒的,那價格是真感人,她用了全部身家都不一定能買來一對兒官窯玉磬瓶。漆器比瓷器還貴,蘇商的一個鋪子裡一架描金嵌珠寶玉石黑器小屏風,賣價兩萬多兩,它還不藏著掖著,就明晃晃一進門的位置擺著,渾不怕磕著碰著了。
委實財大氣粗的很。
珠寶飾品鋪子也多,尋常的銀簪銀冠就是幾兩的價格,若有了工藝,那價格可是成倍的長……玲瓏看看那些掐絲的美輪美奐的赤金簪,點翠簪,八寶翠鈿,累絲鳳釵……後面的價格,真是一點兒興趣都不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