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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忙過這許多事,維梌終於有空能和玲瓏說話了。
「我拜訪過徐伯父徐伯母,就知你應親的心思了,我一向知徐學兄性情穩重溫和,只見過他的父母后,又不免有疑惑,恐他的穩重溫和只是表象。你應婚之時,可有想過這個問題?」
玲瓏老懷大慰似的嘆了一聲:「果然你最知我,你看他時,與別人看我時,大抵是一樣的,我們這樣的人,最要養成端穩無害且令人親近的表象,才能在與之格格不入的世界裡活下來的。有些人不需要多了解,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個與自己一樣的人,他有表象,我自是知道的。」
維梌也長嘆的拍頭,他們這樣淳肅的人家,是怎麼養出來這樣……的小娘子的?
玲瓏笑說:「你別擔心我,我最知道自己要什麼,也會主動爭取,也有能力自保,無論嫁給哪個人,都會過的好。不過,命運饋贈,我遇到了極契合的人,這於我是再好沒有的事,你該為我高興的。別只說我,說說你,我瞧你,心裡應是安定了。」
維梌看著滿院與舊時截然不同的風景,看那些尋常花草點綴出的非同尋常的美態,心裡才真正明朗起來。
「多謝你的信,才讓我堪破迷罔見到了熹微署光,真正放下書中的道理,讓自己置身於平凡人世中,走進庶民生活中。書里的道,只是讀書人的道,卻不是庶民的道,庶民之道,不過溫飽二字。不過,這卻不是我的道,我這一路見過太多庶民因不知道理而蒙昧,即而生出許多事端來,故,我之道,在於教化,開啟民智,勿使萬物之靈,反行牲畜之事,枉擔人名,卻失了人性。知之艱難,行之亦艱難,不過,我有一生,且慢慢來,能教化多少是多少……父親說我現在說這些,為免太過狂妄,需知我如今才是個生員,該著力考了舉子進士,才能施展我之報負,否則便是一紙空話。」
玲瓏撫手贊道:「大善,我見書中皆是「仁善」二字,然真正的仁,又是怎樣一般的仁,聖人只立了其道,卻未教其如何行細微事項,萬人讀仁,便有萬種仁法。我見庶民皆苦,而許多讀了仁善之人卻高高在上,不肯俯身去瞧一瞧庶民,也不肯將其仁心施於受苦之人,故而對「仁」生了懷疑,如何讀了聖仁之書,卻不行聖仁之道……大兄因我一言而沉身尋道,能見庶民之苦,已具真正的仁心,這才是真正學到了聖人之道。我先前聽過幾句話,當此時正適合贈於大兄:為聖賢者,叫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特藉此言,勉我大兄,繼往開來。」
這話說的尋常,維梌卻聽的如震聾發聵,一時心下激盪,竟不能言,隻眼里慢慢晰出一眶熱淚來,鄭而重的起身,向玲瓏拜下去,唬的玲瓏忙不迭躲開。
就,就說了幾句大家都知道的話而已,實沒必要這樣做的,她可不敢受,受了心虛。
第48章 兩個偽裝者 天生一對
維梌抄了許多書回來, 有一部分留在前院的大書房,填充家裡藏書,一部分是特意為玲瓏抄的, 這些書可充做嫁妝帶去徐家。
玲瓏當然歡喜非常, 帶維梌去看徐知安給她抄錄回來的書,維梌看過那些書冊,想著自己抄回來的也不是正統學問, 這樣兩廂一合計,玲瓏這裡快集出個「諸子百家」了。
能讀書甚好,不過讀的太雜, 容易讓人亂了道理。
玲瓏知他擔心, 就說:「這書里縱有萬種道理, 於我這裡, 先辨一番,若他家說的不如我自己的,那我自是堅持自己的道理, 若他說的實在有理, 那我便看一看,用不用的且再看。我心裡有大主張, 等閒道理是擾亂不了我的。」
維梌就笑:「此時我該是要誇讚你心志堅定的, 然我著實是夸不出口,罷了, 橫豎你心裡清明就行。」
又說維樘:「我見他長進不少, 只遇了你的事,便每每塞言,橫拿不出個主意來……他的性子較溫軟,你不要使勁催他, 待日後出門見識一番,便能漲些膽識謀略,他的路要一步一步自己走才能走出來,很是不必如今替他著急。」
玲瓏攤手,行吧,維樘雖少了果決,但性子正直,也算不錯的了。有的人成長的快,有的人成長的慢,家裡已經有一個成長的快的兄長了,那就讓他慢慢成長吧。
……
告了假,也准了假,徐知安輕嘆一聲,讓平湖緊著收拾行囊,儘快回蘇北去,避開近來又不甚消停的朝勢。
君臣博弈自古就有,只是尚未聽聞過歷代哪個時代能與如今一般,君臣間忌憚敵對至此,簡直駭人聽聞。那位甚至堂而皇之的派那剦宦去巡邊,一方總督,就這樣被下了獄,不問原由的處了刑。
今年又免了陝豫魯贛的糧稅,幾處秋糧又絕了收,貴州山民做亂,閔地海匪肆虐,夏時豫地黃河決口,幾千萬災民流離失所……似這樣的境狀竟比不得一個內婦的生辰重要。
魏守重終於醒悟,卻如塌了天般心死如灰,醉了三天,醒後又痛哭嚎啕,終於徹底清醒。然後上疏自請就任榆陽知縣,又被吏部駁回,榆陽乃重災區,需委派個老練的能官去,魏守重一無資歷二無謀略,不適合去那裡。不過憑他不怕死的性子,倒可以去御使台。最後也沒去成御使台,被調到禮部任給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