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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做了什麼?」
「她剪了頭髮,跟著最後那撥遠洋船隊出了海,隨家上下只當她死了,將她最後那點兒家產也奪了去。誰能料到,三年後,她竟全須全尾回來了,還帶回來許多貨物,一人盤了一個渡口,將那些貨物盡數售出……然後,舍了七成家資,立了個女戶,又舍了最後三成,當廷受了三十仗,將隨家族親盡數告上朝堂……她奪回了父親的產業,不過名聲也壞了,誰家都不敢娶她,她又拋頭露面的打理產業,更無人問津了。」
「那徐郎君……」
「哈哈哈,這又是另一樁事了,當時徐郎君一時狂傲,怒斥朝堂,惹了剦狗,那些人將他打個半死扔回徐家,徐家家裡還有幾個讀書的兒郎,為了不牽連那幾個,徐郎君的父親就將他離了族,也不敢醫治他,匆匆遣送來蘇北養傷。徐家將他撂到蘇北就不管了,死活由他,他那時撐著翻過牆去找鄰居救命,就落到了隨家娘子的院裡,他們兩個,那時是一樣的聲名狼藉,一人無人敢娶,一人無人敢嫁,眾人便將他倆撮合成了夫妻。原當隨娘子成婚後會守德循規,豈不料她更變本加厲,越發大方的在外面行走,徐郎君竟也不禁她如此行事。別人勸他多管媳婦,他反嫌別人多管閒事,眾人無可奈何,也只得由他們沒個體統規矩了。」
「許是並非無可奈何,是心有所悸吧?」
「哈哈哈,顧兄何必將話說破了。隨娘子如此品性,顧侄女可是要受些波折了。」
顧父自傲的撫著鬍鬚:「我兒……心有成算,徐家夫婦可是甚為喜歡我兒,言說要邀我兒賞園品酒。」
友人踢了踢顧父:「我也傾慕徐郎君,下次,推舉我與他相熟一回?」
顧父:「何用我推薦,你自去尋他就是了,我與他也才平生了兩面。」
友人:……我與他相遇了許多回,他依然不曾與我說過一句話,你才與他見了兩面,就結了親家……
顧父渾然不覺友人的怨念,他只是疑惑:「徐兄夫婦如此品性,怎生出那樣溫和有禮的兒郎?」
友人結舌:「……他若不循規蹈矩些,難到要與父母一樣被世人苛責嗎?」
顧父驀地反應過來,徐知安有如此父母,他必要比尋常人更溫和寬容有禮,世人才會接納他,他但凡多露一絲的狂放不羈,世人加諸於他父親的言詞便會再次加諸到他身上。
所以,如女兒所說,他也將心裡的野馬藏起來了。
可他仍是被人不公平的看待著,否則,謝師宴那日,他不會被那般的漠視與冷待,明明他才是名次最高的一個,全場竟沒幾個人誠心與他祝賀過。
他是受了多少冷遇與委屈,才成為如今這般的從容溫和,波瀾不驚。
顧父不知這樣的徐知安,對玲瓏來說是好是壞。
……
玲瓏還在研究香料,有些生香的味道極其古怪,要蒸煮晾曬,再用黃酒泡,再發酵,徹底改變原有的香酚結構,重新變成另一味香酚,才算真正的炮製好了這味香料。
書冊愈往後看,內容愈游移危險,記錄了何種香料經如何炮製與何種香料相合,又用何種方法炮製出後與何種香料相剋,不宜用香。
因何不宜用香?玲瓏理解:同一種香料,炮製手法不同,制出的香的味道與作用就不同。此一種相合,彼一種相剋,此一種相親,彼一種相殺,行此一種是為佛陀,行彼一種即為魔羅……
以香為器,無聲無息。
用蠟丸封住一批炮製好的香料,貼上名字,存進盒子裡。玲瓏又準備以自己的想法炮製一批覆合香料,前人以為香是潔物,所以在炮製時多以一味一引,只在最後合香之時才肯將諸多相合的香料調配在一起,最終為成香。玲瓏想將相合的,炮製方法幾乎一致的幾種香料,放在一起炮製,想看看最後的成料是怎麼樣的。還想將發酵好的香料放入另一位相合的窖缸中窖制,看看香酚有什麼樣的變化。
這些細碎活兒很能消磨時間,一整天裡,這裡磨磨,那裡磨磨,時間就飛逝般的游過尤自不覺,直到畫角來喚,於是恍然,該吃飯了,該睡覺了。這樣沉醉安靜,讓她幾乎忘了,她已經有了一個夫婚夫婿。
她忘了徐知安,徐知安卻不敢忘了她,他的終身大事蹉跎至如今才有了著落,偏逢著玲瓏年歲還小,他又不得不在冬天赴京上任,在這段時間裡,要將四禮儘快走完,等她及笄之後,再去顧家請期,擇下迎親吉日。
納徵意為納成,是兩家正式訂結為姻親的日子,為著鄭重,兩家還須去衙里寫下結親的文書為證,有了這證書,兩家就是真正的合二姓為一家人了。
顧母催著顧父利落些將證書落到實處,原來那平二郎,若顧父早早將證書寫好,又何必多出這麼多事端來。吃一塹長一智,還是利落些將此事辦穩妥了才好。
顧父不理采她,這個婦人怎麼這樣沉不住氣,他若急切太過,倒顯的顧家女兒有多恨嫁似的,該端的姿態還是要端的。
徐家若知禮,必是會打發兒子來請他的,徐家不來請他,他一家興沖衝去了不是叫人笑話麼,橫豎他是不急的。
顧母催不動顧父,又去看玲瓏,卻發現她還在搗鼓她那些罈罈罐罐。顧母氣的撫額,真是好極了,父親不急,女兒也不急,就她一個人急的坐立不安的,為著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