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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許夫子就笑:「你倒狠心。」
玲瓏說:「這與狠心可不相干,他們要立世,必是要受一番波折才能知曉何為世事,通曉世事才能走的平穩,這原是他們生為男兒該學的學問。與我祖母磨我性子時是一樣的,師傅將我小腿肚都抽青紫了,祖母心疼我很哭了一場,卻絕口不提要我不跟著夫子學習的話,這都是一般的道理,有些知識,不必受苦就能學得,有些學問,必是要受一番苦楚才能學會。」
高夫子哼一聲:「你倒是通達。」
那是,不通達,擱她這兒都活不下來。
許夫子不說話,從袖裡抽出一本書給玲瓏:「別伶牙俐齒了,若是閒的慌,將這本書背下來,以後我是要考的。」
玲瓏接過書一看,是手抄本的香經初論,寫著「壹」,看來,這只是入門,以後還有許多部。
「您終於捨得教我正經本事了?我還思忖,許是得熬滿三年,您才肯開恩呢。」
許夫子嗤笑一聲:「若是放從前,你便是熬十年我都不一定肯教你,只我經了這許多遭,也算是悟出道理了,這香道在別的小娘子那裡,那就是添興致用的雅藝,在你這裡……倒是能顯出香道真正的本事了。早些教你,也不算埋沒。」
高夫子仍是一張冷淡臉:「香道與藥道一般,其中道理,學三年尚且只是入門,調香之法與醫者開藥方一般道理……你且自勉吧。」
說的可夠隱諱的。
許夫子眉梢一挑:「可知我們話里的意思?」
玲瓏笑了笑,不答話。
許夫子覺的沒意思,揮揮手讓玲瓏出去,自己找出棋盤,和高夫子兩人慢悠悠下棋了。
……
因為拜了師,顧大伯折回了顧父要接玲瓏回去的念頭,這其實也不全是為了玲瓏,更是為了家裡幾個女孩子。二娘子來年就要出閣,兩個夫子要在她出閣前將該教的都教了才行。
給人當女兒與做媳婦是不一樣的,二娘子的教養責任本該是鄒氏的責任,但鄒氏自成婚後就沒經歷過別的兒媳的誠惶誠恐,家裡老太太也不招事,後來又沒跟她住一起,二十來年的隨心自在早讓鄒氏忘了如何做回一個恭謹順從的媳婦。她自己都做不來的事,又如何教給女兒?她會教的,只是讓二娘子三娘子如何做一個好女兒,卻不能教她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媳婦,這才有了高許兩個夫子的到來。
玲瓏拜了師,以後,高許兩個夫子或許是會隨著玲瓏走的,但在走之前,還是還要將家裡別的女孩兒教出來才行。
這麼著,玲瓏就不能回蘇北了。
快到冬至了,顧家也要做一回小祭,先人墳塋遠在千里之外,似顧大伯這樣的官職,尚不夠資格給先人建造祠堂,每逢清明冬至時,顧家也只能在家裡做一次遙祭。
鄒氏問過高夫子,確認二娘子已學過祭禮後,和丈夫商量著,今年冬至的祭品全由二娘子作主準備,三娘子四娘子和玲瓏幫襯二娘子。普通人的祭祀禮節比較簡單,先人們都是土裡刨食的平民,身上不曾有絲毫榮耀,所以祭品的備用,也簡單。這事玲瓏和四娘子根本插不上手,她倆就隨在二娘子身邊,看她如何調度家裡僕從。也就三娘子還能從二娘子手中分得幾項事情,那也是二娘子刻意鍛鍊三娘子用的,輪到玲瓏和四娘子,看著就好。
看著就挺好,玲瓏穿著厚棉襖,腳上踩一雙羊皮小靴,躲在二娘子身後看書,四娘子也識輕重,並不與三娘子爭搶差事,同玲瓏一般無二的坐那裡翻書,看懂看不懂另說,橫豎手裡得拿件東西裝樣子,要不干坐著多不自在。
鄒氏是個爽利人,大娘子三娘子也都是爽利人,唯獨二娘子,說話溫柔,做起事來也是徐徐的,一項事總要思量再三才肯安排下去,這且不放心,還得再三叮囑做事的人,怕她們出了差錯。
高夫子說女子最怕就似二娘子這樣的性子,處事溫吞,誰人看了都說她細緻周全,樣樣都攀一個「全」字,豈知天下間,最難便是樣樣周全之事。
一場小小的冬至祭祀尚且如此,若是讓她主持別的大場面的祭祀,怕是要耗損了心神。也難得她訂的是那家人的幼子,若是訂的長子,非得熬干心血不成。不過,世間也少有小娘子似她這麼細緻的,衝著她的耐性忍性,不難將日子過舒心了。
三娘子學不來二娘子的柔和,也學不來四娘子的伶俐,她也不是笨拙,只是沒耐性,又懶得用心思。如今倒肯下功夫學了,只是隨性了十來年,一時半會的,那個性子很難掰過來了。
不管二娘子心思如何重,三娘子性子如何直率,在兩個夫子眼中,都是盡心盡力的教。四娘子及下面的幾個小娘子,都與二娘子三娘子是一樣的課程,能學到幾分算幾分,絕對不會因她們年齡小聽不懂而拖課。
夫子是鄒家費心尋來的,束修是鄒氏出的,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夫子們萬不能因為幾個小娘子而耽擱了二娘子三娘子的學習進度的。
四娘子那樣好強的人都不敢在這件事上抱怨,別的小娘子就更不敢抱怨了。不止不能抱怨,還得對鄒氏萬分感激,感激她讓別的庶出小娘子們能有這個不可多得的學習機會。
老太太也說,鄒氏的私心雖重,在大事的決策上卻不含糊,為這個,她還可以俯就兒媳婦後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