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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7:52 作者: 無有竹
本是家裡極珍視愛重的嬌嬌兒,嫁去別家,誰又會將極她珍重愛重呢?怕是親夫婿都不會如此,何況別人?」
言語間,竟也是對兒子帶了三分埋怨。
這種喪事,小娘子們是不必去的,鄒氏卻得去一趟,於是玲瓏和二娘子集了幾個姐妹,連夜縫出了兩片腹背暖甲並一對兔皮護膝,只待鄒氏去時,將東西給大娘子捎去。
鄒氏走時有多窩心,到了顏家見過顏家眾人如何處事之後就有多窩火,但那種場合,再窩火也得忍著,不能發火,否則就連親家都做不成了。
顏大人嫡親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另有庶子三個庶女兩個,他上有個不曉事母親,中有個不管事的媳婦,下還有被母親教的也不通情禮的兒女們,另外還有兩個靠他庇護的一兄長一幼弟,以及顏老太太娘家一大家子。
這些人都依靠著顏大人一人活著,但顏大人的俸祿麼,也只夠養活他自己一家,那這些人靠什麼養?靠顏太太的嫁妝。
顏太太娘家是行商之人,地位低賤,偏銀子多,將顏太太嫁給顏大人後,除了極為豐厚的嫁妝,為了家族之計,又另將家族一條生意給了顏大人,對外稱是給顏太太補的嫁妝,其實只是商家送給庇護他的官家的孝敬。
拿著這些孝敬及顏太太極豐厚的嫁妝,顏大人將官途一路鋪至如今五品。
原本,用了顏太太的嫁妝,顏家人在顏太太面前應該客氣幾分,奈何,顏大人有個異常彪悍蠻橫不講理的親娘,她硬是借著商戶及賤籍的原由,將顏太太壓了半輩子。
如今顏老太太一歿,顏太太頭上沒了大山,可算是能將頭抬起來了,婆媳半輩子的恩怨,都在喪事上鬧出來了。
活人如何與死人鬧?那卻是再簡單不過,不過在喪禮上弄些事出來耽誤了上祭的時辰、哭靈的時辰、再將喪禮一切事宜都攪的不成體統就是了。若說起來,便是顏太太因太過傷心而辦了糊塗事。
但是冀中就那麼大點的地方,誰不知道顏家的糟心事?顏老太太活著的時候沒少搓磨兒媳,現在她死了,還不興讓顏太太出了這口氣?說死說活,就是顏大人不作為,由著老娘鬧騰,由著她搓磨自己的妻子,也由著她將家裡的孫輩們養歪。
上兩層婆媳鬧騰,最為難的就是下面的孫媳婦們,這樣的天氣,顏太太就是攪著不讓顏老太太順心而去,左耽擱一會兒右耽擱一會兒,讓底下的兒子兒媳們跪在冰涼的地面上乾等,幾趟等下來,幾個媳婦們已被凍的臉色青紫,身上也抖的不成樣子。最過份的是,廚下既沒備著暖湯,地上也沒鋪半塊墊子,一家子就只能跪在生地上。
鄒氏見大娘子凍的臉色都變了,心是生生的疼,還好腿上綁了皮跪墊,身上也穿了棉比甲,饒是如此,幾場跪嚎下來,整個人都軟的起不了身,只能由兩個兄弟攙起。
鄒氏勸說顏太太:「好歹給跪在生地上的那些人煮些熱湯,免得作下了病。」
顏太太反唇一句:「原是官家娘子都金貴,只這麼一時就能作下病來,親家若是心疼自家女兒,只管自己熬湯給她。老太太最是疼愛他們夫妻,萬不能老太太沒了,她們連為老太太誠心守靈哭喪都做不到。」
一句話噎的鄒氏的腔子疼,若是平常,她早厥回去了,偏遇著這樣的事,若顏太太因她厥回之事再藉機作鬧,萬一引到大娘子夫妻不誠不孝上,這兩個孩子就不用做人了。
鄒氏生是忍著氣惱,獻過祭禮之後,茶都沒喝一口就回來了。
回來又跟丈夫報怨,顏家太不成體統了,若顏太太以後還是如此,顏大人的官身也該做到頭了。
顧大伯何嘗不後悔與顏家結親,顏大人為官有幾分精明,內事卻一踏糊塗,今日如此鬧劇,他卻只管哭,絲毫沒有規勸妻子的意思。
女婿生在那樣的家裡……唉!
七日後,顏老太太出了靈。
第十日,顏太太突然叫家裡一眾兒媳立規矩,寅時不到就得在院裡等著,起來後讓兒媳們伺候她穿衣洗漱,伺候吃早飯,中午服侍她午睡,下晌伺候著吃晚飯,晚上也不許回去,幾個兒媳輪流守夜,得睡在腳踏上,夜裡還要伺候她喝水,起夜,早上還得給她倒尿桶……若有不順心,便厲聲責罵,去的稍遲些,便斥責兒媳們不孝……
不過幾天下來,顏家一眾媳婦們便被搓磨的形銷骨立。
維檢去了一趟顏家,見過親姐的形容後,一個大男兒硬是哭的雙眼通紅。回來就向鄒氏說了實情,鄒氏聽得大女兒只剩一副骨頭硬撐著,心裡又恨又疼,想將顏太太殺了的心都有。
顧大伯也心疼女兒,特地去找顏大人,顏大人此時正準備回鄉守孝,與同僚交接政務。顧大伯也不管兩人多年交情,直接了當的說顏太太如今連長輩的體面都不顧了,專以搓磨兒媳們為樂。又問顏大人,如果再不管制妻子,這門親事就作罷,顧家女兒萬沒有到讓一個商戶之女來作賤的道理。
顏大人一時怔住,他這段時間忙的連家都沒顧得上回,守孝是人倫大事,除非聖上奪情不許他辭官,否則,他一定是要守滿三年孝再談起復之事的。可他區區一小官,聖人如何肯為他奪情,顏大人只能上書辭去官職,再整理自己任上的事情,與接任者進行交接。這一忙,就不知家裡妻子生了如何一場事故,直到顧大伯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