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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42:49 作者: 夜吉祥
    他驚恐的爬到秋嬤嬤的身旁,不知所措,來不急請太醫,秋嬤嬤便撒手而去。

    耳邊,是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對他說的話。

    「六皇子,好好活下去。」

    到死,秋嬤嬤想的依然是他。

    她的手垂下去的那一刻,他覺得世界一片黑暗,整個人就像被扔在了冰天雪地中,無邊無際的黑暗,冷得刺骨,痛到麻木。

    直到那聲嘶揭底的吼聲像一道閃電,狠狠的劈開了籠罩在他頭頂充滿黑暗而又恐怖的天空。

    眼中的灰濛之色漸漸轉為清明,空洞的目光也有了焦距,抬眸,皇甫墨邪對上了慕容笑笑憤怒與悲痛交加的神情。

    剛剛對自己的吼的人,是她!

    神智恢復,他麻木的俊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伸手,他緊緊的按住胸口,那裡的巨痛似洶湧的海嘯迎面撲來,侵吞了他的心,悲痛欲絕。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傾瀉而出,從壓抑的抽咽,到驚天動地的痛哭,似孤雁在悲鳴,悽慘而又蒼涼。

    慕容笑笑說的沒有錯,是他的懦弱害死了秋嬤嬤,如果不是自己這麼無能,又哪會給皇甫影弘欺負他的機會,又怎麼會讓秋嬤嬤枉死。

    「沒有人會因為你的眼淚而同情你,想要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只有靠你自己。」看著如此痛不欲生的皇甫墨邪,慕容笑笑冷冷的開口。

    她沒有繼續責怪下去,生前,秋嬤嬤最疼的就是皇甫墨邪,看到他有危險,秋嬤嬤怎麼可能視而不見,為皇甫墨邪死,她心甘情願。

    否則,那就不是她熟悉的秋嬤嬤了。

    秋嬤嬤如此在乎皇甫墨邪,見到他這樣頹喪,像個沒有生命的木頭,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相信秋嬤嬤九泉之下,也不會安息。

    慕容笑笑的話,讓皇甫墨邪的身子一僵,牙齒死死的咬著唇,本就泛白沒有血色的雙唇被他咬得越發慘白,他從地上爬起,跪在秋嬤嬤的墓前,漆黑如墨的眸中溢出縷縷冷光。

    「你說的對,沒有人會同情我,眼淚,流夠了,秋嬤嬤的仇,我一定會報,皇甫影弘,我誓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冰冷的話語,如同悶雷一般驟然炸響,皇甫墨邪一瞬不瞬的凝視著秋嬤嬤的墓,似海洋般深遂的眼中,溫柔與恨意夾雜。

    柔得似水,恨意似刃。

    那道道凌厲如冰刀的視線,帶著攝人的寒意。

    秋嬤嬤讓他好好的活下去,他定不能負了秋嬤嬤臨死前唯一的心愿,他不能讓小順子再步上秋嬤嬤的後塵。

    他,皇甫墨邪,從今往後,絕不能再卑微如螻蟻般活在合清宮。

    濃郁的黑色如潮水般湧來,又在瞬間激流勇退,皇甫墨邪沉寂的面色平靜的可怕,慕容笑笑不禁被他周身所散發的強大的凜冽之勢所攝,微微一怔後,斂回思緒:「想要報仇,就要努力活下去。」

    沉默,在寂寥的合清宮慢慢散開,良久,皇甫墨邪對著身後的小順子說道:「小順子,準備吃的。」

    小順子眼眶一酸,眼淚再次滾了下來,急急應道:「是,六皇子。」

    這麼多天了,六皇子終於開口說話,也願意主動吃東西,否則,再這樣下去,後果他真是不敢想像。

    慕容笑笑站在秋嬤嬤的墓前,凝視,良久!

    風,吹乾了她眼角的淚水,只留淺淺淚痕。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失魂落魄的重新爬回書院,腳步虛浮的站在樹幹上,雙手用力的抱著樹幹,卻發現手中的力氣怎麼也不夠,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秋嬤嬤正站在合清宮的牆角下,對她笑。

    「秋嬤嬤……」慕容笑笑的心狠狠揪起,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輕,從樹上跌落,意識模糊前,她喃喃喚道。

    連安寧滿書院的尋找慕容笑笑的身影,心裡萬分焦急,李夫子剛還跟她抱怨來著,說笑兒一整個下午都不見人影,每一句都在斥責笑兒的無禮,散慢,不思進取。

    聽得連安寧咬牙切齒,如果不是看在對方是夫子的份上,她早就一拳揮過去了。

    但李夫子的話卻也讓連安寧內心惶惶不安,她一直是跟笑兒一同走的,馬車還在書院外,也沒有聽人說見到慕容笑笑出去,那麼人還是在書院裡面。

    可是她都找了這麼久,還沒有找到笑兒,她不敢聲張,只能自己找。

    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如此一想,連安寧越發慌亂,腳下的步子急促而雜亂。

    突然,「呯」地的一聲,是物體重重著地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因為本身習武,所以耳力過人,還是因為書院很靜,雖然很輕,但連安寧還是耳尖的聽到了。

    腳下一頓,她忙往聲音的來源走去。

    心裡浮上一個念頭,這聲音會不會是笑兒引出來的。

    連安寧匆匆走到書院的最後邊,只一眼,她驀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笑兒,笑兒……」

    那躺在樹下的少女不是慕容笑笑,又會是誰,那緊閉的雙眼,失去了一切生機,連安寧的心驀地一緊,忙跑到她的身邊。

    「笑兒,你醒醒,笑兒……」

    她不停的搖著慕容笑笑的身體,卻喚不醒她,慕容笑笑精緻的臉上白的透明,仿佛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一連串的問題在連安寧的腦子裡浮出,奇怪,笑兒怎麼會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又怎麼會暈倒在這裡?

    來不急多想,她頗有些吃力的扶起慕容笑笑,往書院門口走去。

    「小姐,出什麼事了?」門口,一直等著連安寧與慕容笑笑出來的車夫見狀,詫異的問道。

    連安寧氣喘虛虛的停下,對車夫說道:「別問那麼多,去慕容府。」

    當昏迷著的慕容笑笑被送回府的時候,連翹挺著大肚子就火急火撩的往笑音閣趕,嚇得穎蘭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又要擔心小的,還要擔心大的。

    「笑兒,笑兒怎麼了?」

    還沒有進屋,就已經聽到了連翹驚慌失措的聲音,連安寧忙走了出去。

    「姑姑,你先別擔心,大夫馬上就來了。」

    「好好的,怎麼就暈了,安寧,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連安寧搖了搖頭,她也很想知道慕容笑笑發生了什麼事情,連翹見狀,暗嘆一聲,往慕容笑笑的房裡走去,看著毫無血色躺在床上的女兒,心疼不已。

    皇宮?鳳寧宮

    第一縷陽光自窗外灑入,光柱里塵沙飛揚。

    宮女們魚貫而入掀起半透明的羅帳。

    待連玥梳洗完畢,貼身宮女雲兒才恭敬的稟告道:「皇后娘娘,昨個晚上,六皇子跪在了鳳寧宮的宮門口,一直未曾離去。」

    連玥斂眸,傾城的容顏上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疑慮:「哦?為何?」

    六皇子,這個幾乎快被皇上一直所痛恨的兒子,怎麼會突然來找自己,皇上不喜人在宮裡提及六皇子,漸漸的,宮裡的人都快不記得有這個人了。

    而他一直呆在合清宮裡,不願與人接觸,偶爾也會聽到有宮人欺負他的事情,但因為皇上對他不聞不問,所以大家也都自然而然的忽視了,此時,突然來找自己,而且一跪就是一晚,著實有些令人不解。

    「奴婢不知,奴婢勸六皇子今早再來,他卻不肯。」雲兒低眉順眼的說道。

    連玥忽地挑眉,沉著了半晌,她忽地說道:「早膳慢些端上來,先去看看六皇子。」一個從不肯走出合清宮的皇子,在她的宮門口跪了一夜,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她對皇甫墨邪沒有太大的牴觸心理,但因為皇上厭惡他,冷落他,所以她想當然的以皇上的意思為先,說到底,那不過是個無辜的孩子。

    他的母妃犯了罪,實在不是他的錯。

    「是。」

    皇甫墨邪得到傳召的旨意,平靜的眼眸中盪起一層漣漪,因為跪得時間頗久,他站起來的時候雙腿不禁打顫。

    莊麗宏偉的正殿,隨處可見金碧輝煌的富貴,與淒涼的合清宮相比,實在是雲泥之別。

    「兒臣參見母后。」皇甫墨邪在連玥面前跪下,行禮。

    連玥微微抬手,輕道:「免禮,六皇子,坐。」她絕美的臉上帶著溫宛的笑容,有著淡淡的疏離,皇后的威嚴自然流露,雍容華貴。

    「謝母后,不過兒臣有事跪求。」皇甫墨邪抬頭,恭順的說道,並未起身。

    「什麼事?」

    她很少見皇甫墨邪,記憶中的孩子已長成了翩翩少年郎,精心雕刻的五官,配合到了完美的極致,挑不出一點瑕疵,只有那眉宇間透著絲絲哀傷。

    沒有半絲花紋的青袍,散發著清冷的氣息,周身,有種薄薄的冷漠縈繞。

    皇甫墨邪又重重的對連玥磕了三個響頭,鄭重的說道:「兒臣想進瀟湘書院學習,望母后成全。」

    「這……」連玥柳眉輕蹙,猶豫的看著皇甫墨邪,按理說,身為皇子的他理應在十歲那年就可以進書院學習,但因為皇上不喜歡他,所以也就沒有安排這件事。

    而她也感覺的出,皇上不想與六皇子有一絲一毫的接觸。

    想必六皇子也明白,如果他去求皇上,連面都會見不著,於是才想到了來求自己。可她也不能肯定皇上會同意這件事,說不定也會連她的面都不見就將自己趕了出去。

    「母后,兒臣明白父皇討厭兒臣,但兒臣身為父皇的兒子,洛朝的皇子,不想做個盲目之丁,丟皇家的臉面。」皇甫墨邪見連玥為難,帶著祈求的語氣再次說道,他看著連玥的眼中,帶著堅定不移的神色,仿佛是耀眼的星辰,光芒閃爍。

    連玥有些動容,六皇子說的也有道理,他身為皇子,代表的是皇家,若是不學無術,想必皇上也臉面無光,不妨,就試試。

    「六皇子,此事本宮記在心上了,不過事情成或不成,全憑皇上的意思。」

    「謝母后恩典。」

    不管成不成功,他都不會放棄,從今往後,在皇甫墨邪的字典里,再也沒有退縮這個詞。

    用過早膳,連玥讓雲兒打聽了一下,知道皇帝已經下朝,此刻正在御書房裡批閱奏章。

    於是端上熱呼呼的燕窩粥,連玥在一干宮人的陪同下往御書房走去。

    在御書房外等著總管公公的通報,不稍片刻,就聽到皇甫臨低沉而魅惑的嗓音,連玥絕美的小臉忽地綻放出柔和的光芒,心裡既幸福,又苦澀。

    自雲兒手中接過食盒,她提起裙罷,走了進去。

    御書房裡,寂靜無聲,只有不停翻奏摺的唰唰聲,皇甫臨神情專注,英挺的劍眉微擰,那眉宇間的「川」字,讓連玥大有拿烙鐵將它烙平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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