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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38:45 作者: Mr_四銀
所以,在別人聊得火熱,插不上話的時候,假裝瞌睡,假裝玩手機,假裝聽音樂,這是拯救自己的有效手段,也是頂可憐的伎倆。現在,海里,在假裝睡覺。
她閉著眼,也緊抿著嘴,把手藏在書包的下面,緊緊地攥緊了帶子。
誰都看不出她的難過吧……
在他們依稀地說笑聲中,袁石風轉過頭看了一眼海里,把聲音放低:「噓,輕點。前面這個丫頭睡著了。」
袁娘點著頭,探過身子,看了看海里,擺擺手,壓低聲音對陳梓藍說:「我們小聲點說話。」
陳梓藍點點頭,笑而不語。妹妹這個詞啊,當真是極可怕的。若是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頂多就是個親戚,負點責便罷。但若沒血緣關係,一個妹妹,怎麼想都有些曖昧,是個大麻煩。
陳梓藍坐在袁石風的旁邊,她的左手邊是海里,對面是袁娘。一張圓桌,都是些清淡的菜,合袁娘的口味。包間外就是獨立的樓台,雕著花的扶手,外邊是荷花池,一湖的荷葉,荷葉縫中開始姿態各異的荷花。以前這是大戶人家的宅子,現在被人包下來變成了頂有名氣兒的餐廳,包下一間這兒的包廂算是很有面子的事兒。
蝦煮的是最出名兒的,每個蝦的個頭都是一樣大的。就清蒸,但湯頭膳得好,蝦過兩道水,一道煮熟去腥,二道放湯里入味,大火沸騰5分鐘,撈起來裝盤,蝦肉是最最嫩的時候,殼兒不粘肉,掐了頭,剝開第一圈的蝦殼,下面的殼兒也就連番被播出來了。湯汁兒就滲在肉里,不用蘸醋,光吃著就是一股好鮮味。
陳梓藍把蝦剝開遞給袁娘,一轉頭,倒是發現袁石風已經剝了四五隻蝦,裝在乾淨的小碟子裡,剝好第六個蝦,他把碟子放在轉盤上,輕輕一轉,小碟子就轉到了海裡面前。
海里奇怪地抬起頭。
袁石風說:「別挑食,吃掉。」
頗是命令的口氣。
陳梓藍心裡不是滋味,卻笑:「你啊,跟海里他爸似的。」
袁石風擦乾淨手,瞟了一眼海里,無奈地搖搖頭:「算是吧。」
這無可奈何的語氣讓海里硬是不碰這六隻被剝好的蝦,低著頭狠狠地吃掉了兩碗飯。
吃好飯,袁石風點了茶和點心,陳梓藍趴在扶手上拍荷花,拍到好看的,叫袁石風過去看,袁石風拿過她的相機,眯著眼一張一張地看,陳梓藍踮著腳尖湊近他,時而轉過臉笑談幾句,嘴都快親到他臉上了。
海里和袁娘坐在一邊,海里瞟一眼他們,移開目光,再瞟一眼他們,再移開目光。終於忍不住了,海里一下子靠在袁娘的肩膀上,閉起眼。
袁娘笑:「困了?」
海里點頭:「嗯。困了。」
袁娘拍拍她的腦袋。
海里閉著眼,什麼也瞧不見了。閉著眼的海里在想,真想用一根魔杖對著陳梓藍大喊一聲「阿瓦達索命」。
強烈的,嫉妒。
嫉妒這種情緒是最要不得的。一定得有宣洩口,不宣洩出來,一直憋著,憋著,憋在胸口,遲早會爆發的,一爆發,威力巨大。海里覺得自己耐性特別好,八年,也都這樣耗過來了,而偏偏呆在袁石風旁邊,她所有美好的品德都崩盤了。比如,她引以為傲的耐性。
胸口蟄伏著密密麻麻的蜜蜂。
袁石風把袁娘和陳梓藍一一送走,海里學校遠,最後送的海里,車上就他們倆人了。過橋,橋連接了兩個區,特別長,正逢夕陽往下掉的時候,剛上橋的時候太陽還有一整個兒,開到一半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了一半,海里的手肘擱在車窗上,撐著下巴,問:「你喜歡她什麼呀?」
袁石風看著車況,一時跟不上她的思路:「什麼?」
海里說:「她。」
陳梓藍。
哦。袁石風反應過來,倒是覺得海里問出的這個問題有些好笑,並沒回答她:「怎麼了?」
海里撇撇嘴,依舊轉著腦袋看著車窗外,瞧著那顆太陽越變越小。接近晚高峰,車在橋正中間堵住了,排起了長龍,袁石風開了廣播聽路況,裡頭正好講著前頭有兩車相撞了。所有的車屁股都亮起了紅燈,紅燈蜿蜒成長長的一條。
海里又問:「你和她認識多久了?」
袁石風眯了眯眼,大抵是不怎麼想回答這些問題的,卻還是回答:「兩年。」
兩年。
海里在心裡咀嚼了這兩個字。各種複雜的滋味。
我們小時候的十幾年,抵不抵得過八年中的兩年?
袁石風轉頭,嘆了口氣:「海里,」他叫了她的名字,他每次叫她的名字的時候,她總是會覺得很難過。
袁石風說:「你今天一整天都板著臉。」
海里點頭,這句話忍了很久,終於還是沒忍住,那麼尖銳地說:「因為我不喜歡她。」
陳梓藍。
袁石風一下子就皺緊了眉毛,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別開臉,朝著窗外,沒說話。
海里突然害怕袁石風就這樣嫌惡她了,所以她那麼懦弱得指著膝頭上的書包說:「因為我發現她的包跟你送我的包是一樣的。」
孩子氣的語氣讓袁石風無奈地笑了,僵硬的氣氛蕩然無存,他甚至用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知道啦,下次送你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