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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28:41 作者: 木子萌
    思思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回頭看了一眼媽媽的墓碑,搖了搖頭,小聲說:「不想。媽媽在這裡。」

    陳冉點點頭,抱著她上了車。

    回到關愛中心,陳冉又跟羅倩長談了一次,羅倩反覆建議他不要現在把思思帶走,自閉症兒童心理及其脆弱敏感,對熟悉的環境和人有強烈的依賴感,一旦打破這種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適應和信任,以前的種種努力很可能都會付諸東流。最後她還強調,這真的是從為思思好的角度出發得出的結論,跟沈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

    陳冉聽了這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侷促地說:「羅老師你別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知道你一向是為思思好的。」

    「我聽你的,思思就先留在這裡,等我安定下來,再說吧。以後還要拜託你,好好照顧她。」陳冉最後對羅倩千恩萬謝,千叮萬囑,才勉強安心,準備離開。

    他回到思思房間裡跟小女孩告別,思思只是看著他,沒怎麼說話,最後陳冉要走的時候,她才跳下床,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幅蠟筆畫,遞給了他。

    「送你。」思思說。

    陳冉低頭,那幅畫上畫著金紅的夕陽,絢麗的晚霞,開滿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地平線,還有兩個男人牽著一個小女孩走在小路上的背影……

    這是他自己畫的畫,他還記得,一年前他生日過後,沈宜修陪著他來看思思,思思用蠟筆在白紙上亂戳,他就陪在旁邊,隨手畫了這幅畫。

    陳冉靜水無波的內心就像被雨滴打濕了一樣,突然泛起圈圈微小的漣漪,過往的記憶,好的壞的,甜蜜的辛酸的期待的絕望的,其實都還在那裡,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無可分離。

    「謝謝。」陳冉捏著那張畫的手緊了緊,他摸了摸思思的頭,聲音有些酸澀嘶啞:「再見。」

    ……

    陳冉離開北京的那天,沈宜修沒有來送他,可能是不想再給他什麼壓力,或者是單純無法忍受分別的場面,陳冉覺得這樣很好,他從心底里鬆了一口氣。

    孫陽把他送到機場,在車上問他:「為什麼要去深圳呢?」

    陳冉透過車窗,望著這個他生活了七八年的城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如往昔,淡淡笑了一下,沒頭沒腦地回答:「我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來,深圳的荔枝好像特別好吃。」

    孫陽一頭霧水,從倒車鏡里望著他:「冉冉,你別忘了我。」

    「嗯。」陳冉伸出手,越過車座,捏了捏孫陽的肩膀:「結婚告訴我,我還要給你包大紅包呢。」

    ……

    陳冉到深圳以後,新生活開始得異常順利,就好像過去多災多難的20多年都是在為此時此刻攢人品似的。

    他剛要找房子,就有中介主動給他推薦了一套單身公寓,地段好,交通便利,環境好,鬧中取靜,連戶型甚至裝修風格都跟他丁香公寓的住所高度相似,而且價錢便宜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中介小伙子可能自己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又實在找不到讓人信服的理由,便滿嘴跑火車地說:「房東信佛,覺得跟您特別有緣,茫茫人海相逢不易,您要珍惜緣分啊。」

    呵呵,緣分?陳冉在心裡笑了笑,沒說話。

    他要找醫生繼續治療,以前在北京的主治醫生直接給他打了電話,說已經跟自己在深圳的老同學,著名臨床心理學家XX教授打好招呼了,他直接去了報名字就行,並且像個慈祥的大叔一樣叮囑他藥不能停,有什麼問題隨時給他打電話。

    他要找工作,又莫名其妙地收到好多獵頭推薦工作的郵件和簡訊,他剛在招聘網站上填個求職意向,立刻就有某大型培訓機構的主管打了電話來,非常誠懇地說:「陳冉先生,我們在XX網站看見您的簡歷,我們這邊正好缺教小朋友吉他的老師,我們覺得您特別合適,基本工資加餐補加交通補貼,課時費另算,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詳談?」

    陳冉剛去上班沒多久,工資獎金毫無道理地漲了好幾次,培訓班從前台到助教,從主管到同事,一個個對他笑臉相迎,星星眼一眨一眨,恨不得撲過來親他兩口。

    他晚上為打發時間,又抱著吉他去廣場上唱歌,才去了兩三天,就有像模像樣,操著一口香港普通話的星探來跟他搭訕:「靚仔,有沒有興趣進娛樂圈發展哪?」

    陳冉忍不住了,再裝傻,估計過幾天他就會是香港某著名娛樂公司的簽約藝人,然後隨便參加點活動,就「偶遇」娛樂圈大鱷沈宜修,從此開啟一條小鮮肉抱金大腿的無敵逆襲狗血湯姆蘇之路了。

    當晚,陳冉給孫陽打了電話,直接說:「讓他別再管我了,幫我找房子幫我找工作,過一陣子我要找男朋友,他也幫我找嗎?」

    孫陽把這話一字不落地轉述給沈宜修聽。當時沈宜修正在跟幾個編劇一起改劇本,他復出大熒幕的新電影快要開機了。

    沈宜修姿態優雅地拿小勺攪了一下桌上的咖啡,端起來喝了一口,跟站在身邊的孫陽說:「他要是為找男朋友,註冊了什麼論壇、加了什麼Q-Q群之類的,你記得幫我也註冊一個。」

    話雖這麼說,陳冉的那個電話還是起了點作用的,那之後他的新生活基本上回歸到正常狀態,他也沒有為交男朋友去註冊論壇加Q-Q群,只是偶爾會去酒吧坐坐,遇到合眼緣的也會聊幾句,不過都點到為止了。陳冉無奈地想,雖說這不是他的本意,但畢竟跟了沈宜修好幾年,他的眼光就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樣,不自覺地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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