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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28:41 作者: 木子萌
羅老師點頭,把他們帶進辦公室,陳冉又問:「思思最近怎麼樣?」
羅老師邊給他們泡茶邊答:「思思的情況還是很穩定的,現在還是物理治療行為干預為主,她的語言能力也有提高。」
陳冉點點頭,眼睛好像盯著手裡的水杯,又好像完全沒有焦點,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沈宜修把手放在他大腿上,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撫。
羅老師裝沒看見,又自自然然地隨便說了兩句,就轉身出去了。
沈宜修站起身走到陳冉面前,把他的頭攬過來,按在自己胸前:「這都四年了,你還要自責到什麼時候?思思在這裡挺好的呀,最專業的醫生和老師,最好的環境和設備,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陳冉悶聲悶氣嗯了一聲,小聲說:「可再好也不如親媽在身邊好……」一股酸澀直衝鼻腔,陳冉差點哭出來,他努力睜了睜眼睛,把眼淚逼回去。
沈宜修無語,四年前的事他一點都不想再提,要不是陳冉堅持,他也一點不想讓陳冉來看這小女孩。
過了沒一會兒,羅老師來叫他們,思思醒了。
陳冉和沈宜修跟著羅老師來到思思的臥室,房間布置的色彩明亮,氣氛溫馨,扎著麻花辮的八歲女孩正趴在小桌子上畫畫,與其說是畫畫,倒不如說她是拿著一支蠟筆在白紙上亂戳。
咄咄咄……咄咄咄……
單調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有節奏地敲擊著耳膜,在他們進房間之後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思思只是抬頭看了一眼,漠然的眼神在陳冉身上稍稍停駐了片刻後,就又繼續低頭去戳她的畫了。
沈宜修對一個無法交流的八歲自閉症女孩是沒有多少耐心的,他捏了捏陳冉的手,又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便靜悄悄地退出門去了。
陳冉換了客用的拖鞋,走進屋裡,輕輕盤腿坐在桌下的地毯上,跟思思保持半米的距離。思思又看了他一眼。
陳冉笑著問:「思思,你在畫什麼?」他剛剛注意到思思竟然是拿著一支白色的蠟筆在白色的紙上,深深淺淺地戳出了許多依稀可辨的白色的點。
過了很久很久,久的陳冉都快忘了自己問過什麼了,思思終於開口說話了,她盯著自己面前的紙,刻板地說了一個字:「牆。」
「什麼?」陳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思思是在回答他的問題:「你說你畫的是牆?」
思思不說話了,她把一張紙和幾支蠟筆推到陳冉面前,又埋頭繼續她的作品。陳冉無奈一笑,只好拿起筆陪著她畫畫。
陳冉偶爾偏頭看一眼旁邊這小姑娘,思思其實長得很好看,皮膚白淨細膩,在陽光照耀下散發著通透的光彩,像個瓷娃娃似的,睫毛又長又密,隨著低垂的眼瞼攏下來,在眼睛下面留下一小圈淡淡的陰影。
陳冉每每看著她,美麗卻永不自知,幽閉仿佛一座孤島,就像一朵還來不及開就凋謝的花,他心中的憐惜和悔痛就像冰冷的潮水湧來,不容抗拒沒頂而過。
……
四年前,陳冉18歲,卻已經在北京漂了兩年。
這兩年裡他冬天發過傳單夏天送過快遞,大雨傾盆的時候租的地下室滲水,他就整夜整夜點一個甜筒賴在麥當勞里,大雪紛飛的時候被房東趕出來,拖著來不及整理好的零七八碎到處找房子,行李走一路丟一路……
到那年春天,相比之下,陳冉的生活已經好了很多,他每晚固定在一個酒吧駐唱,偶爾還能接到點野模的活兒,路演走秀拍個不知名小雜誌,租的房子也從地下室換到小胡同大雜院平房,酒吧老闆對他很好,知道他住的遠,還把自己一輛很舊的小夏利借給他開。
陳冉已經很滿足了,他高中都沒畢業,身單力薄,在這樣一個冰冷陌生的城市能好好活下來,還有什麼奢求呢?但讓他沒想到是,好運好像突然發現了他的存在似的,任性地把一個天賜的好機會砸在他頭上。
當時星宜娛樂正跟某衛視搞一個大型音樂勵志選秀節目《唱響星世界》,全國海選如火如荼,陳冉被酒吧老闆老魏和一眾小兄弟攛掇著去報了名,他本來沒當回事,心想閒著也是閒著去湊個熱鬧不虧,聽說這種比賽水深的很,也不會給他這種井底之蛙窺見天光的。
沒想到,他從海選到分賽區,一路過關斬將,居然稀里糊塗殺進了全國32強。導演組給他打電話,通知他進了32強,要參加正式節目錄製的時候,他才從夢一樣恍恍惚惚的參賽選拔中清醒過來,突然開始意識到,也許改變他一生命運的機會就這麼來了。
他從小逆來順受,隨遇而安,其實對音樂也談不上有多麼執著的夢想,多麼誠摯的熱情,但他覺得自己除了長的好看會唱歌,基本上是一無是處的,如果他還有一次機會可以改變人生,過上有尊嚴有希望的生活,那就是現在了。想清楚這一點之後,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想要一樣東西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欲-望。
其實最後能拿到什麼名次已經不那麼重要,只要進了32強,參與到真正的比賽,對於陳冉來說,已經是一個勝利。因為節目錄製上星播出之後,就算他不拿名次,也會有很多人認識他,億萬觀眾和各種圈內人士都緊緊盯著這個超級選秀盛典。也許早就跟他斷了聯繫的父母也會看這個節目呢?他們會怎麼想?會不會為他加油為他自豪,甚至主動來聯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