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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13:58 作者: 荒川黛
    他做慣了看戲人,不想做劇中人。

    寧見景往旁邊躲了躲,離他遠了一些,「喂,你往旁邊走!」

    「路是大家的,又不是小寧爺您修的,你怎麼這麼霸道。」荊修竹笑著,手向上一揚,擱在了他的頭頂上,虛虛地揉了揉。

    寧見景有種真的被他揉弄頭髮的感覺,呼吸頓時一熱,心跳也陡然落了一拍,咳了聲掩飾道:「你怎麼這麼煩人!」

    「你討厭我嗎?」

    「討厭。」寧見景說完,不解恨的又補了句:「無比討厭。」

    荊修竹搖搖頭,欺近了拍拍他的頭,然後拉起他的手,一起做了個十指相扣的動作。

    寧見景愣了一秒,下意識抬頭看著他,路燈刺眼,他又別過了頭。

    「你看,你在我碰你的第一秒沒有下意識反抗,證明你還沒有討厭我到那種地步,我覺得我還是有點機會的。」

    荊修竹鬆開手,低頭撥了撥他眼前垂落的頭髮,放軟了聲音說:「小寧爺,你覺得呢?」

    頭髮尖掠過眼睛,他本能的眨了下眼睛。

    「你可以盡情的像一個渣男一樣,享受我對你的好,你可以視而不見,可以心安理得,但你別說不要。」

    寧見景微微抿唇,看著路燈逆光下的荊修竹,虛虛地朦朧了一層光影他看的不大真切,但聲音很低很沉,視線應該也是。

    他感覺到那個溫熱的手掌貼上臉頰,微啞的嗓音揉上心尖。

    「好不好?」

    寧見景呆了幾秒,沒有給出回答,荊修竹顯然也沒打算跟他要答案,說完便轉過了身,兩手塞在了口袋裡,不再「動手動腳」。

    他走了幾步,發現寧見景還在原地,就又轉過身來,朝他招招手:「過來。」

    盛夏,路兩旁很多闊葉樹鬱鬱蔥蔥,偶爾吹過來帶著微微潮氣的風,掠在人的臉上,不太舒服,平白讓人燥熱不安。

    老舊的大院居住的人不多,更不繁華,大片的草坪和老年人活動區像是打亂的七巧板,被硬生生切割開,又有明媚濃郁的梔子香。

    他抬腳,卻沒走得快,荊修竹等了一會,邁步走回來。

    你追不上來,我就回頭來找你的架勢。

    兩人走過長長的鵝卵石路,凹凸不平的硌腳,寧見景覺得腳有點疼,忽然伸手扯了下荊修竹的袖子,「餵。」

    「幹什麼?」荊修竹笑問:「我們小寧爺不是不理我嗎,怎麼又找我說話了。」

    「我累了,你背我。」寧見景站在原地,揚頭看他一會,相比較自己腿腳不好的事實暴露,他寧願「欠揍」一些。

    荊修竹眉梢一揚。

    寧見景同他對峙,半晌,荊修竹背對著他蹲了下來,「上來。」

    他這麼一蹲下,寧見景忽然又後悔了,他今天才從醫院出來,身體還不知道恢復的怎麼樣,還是算了。

    「不用了。」

    荊修竹背對著他側過頭,「別廢話。」

    寧見景趴在他的背上,忽然發現他的背莫名讓人安心的很,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他虛弱或是不夠健康,反而會覺得只要有他在,哪怕前面是萬丈懸崖都沒那麼可怕。

    寧見景低低吐出一口氣,及時收住了自己的思緒,說:「荊修竹。」

    「嗯?」

    「你未婚妻長得很好看。」

    荊修竹拖著他的手臂一頓,聽他又說:「聲音也好聽,人又爽朗,脾氣隨和又健談,是個很好的交往對象,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荊修竹背著他,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腔微微的震動,隔著皮肉隔著骨骼,敲在他的心上。

    「我長得也可以,聲音還算好聽,脾氣也隨和,是個很好的交往對象,你不也是一樣的不喜歡我。」荊修竹說話帶笑,並不是控訴寧見景,只是在訴說著一個事實。

    寧見景沉默著。

    他又說:「喜歡這種事情,對方好不好是不是適合交往的對象並不是決定性因素,喜歡一個人,不管他聲音好不好聽人好不好看脾氣好不好。」

    荊修竹覺得他不明白,又怕戳著他痛處,換了個說法道:「你還小,不大明白,以後長大了就明白了。你喜歡一個人,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都能想辦法給他轟一個下來,在你懷裡任由他攪風攪雨興風作浪。」

    寧見景「哦」了一聲,就著他那句還小冷哼著譏諷了聲:「你們大人真麻煩。」

    荊修竹笑了下:「是啊,我們大人真麻煩,你們小孩兒就負責天真可愛就行了,麻煩的事兒讓我們大人來。」

    寧見景沒再回答,趴在他的背上,然後將臉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這輩子沒被人這麼背過,有時候頭暈摔倒了,沒人會發現。

    有人發現了,也不會管他,等他自己緩過勁兒了,就會自己撐著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回他自己的地方。

    寧見藥說過不少會保護他的話,但他一直以為自己過得很好,不需要保護。

    寧見景想了想,曾經他也是期盼過有人能保護他一下的,不是保護,給他一隻手拉他起來也是好的。

    手也沒有。

    哪有人背他。

    荊修竹感覺到頸窩有小片小片的溫熱氣息一下一下的繞上來,不夠均勻但很柔軟,仿佛在掐動他的頸側神經,不由得輕笑了下。

    荊修竹背著他走了很久,路上有來來往往的計程車,司機會偏頭看他們,但他沒有示意他們停下來,不太確定背上的小孩兒是不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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