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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13:58 作者: 荒川黛
    「寧見景!」寧見藥聲音一沉,怒道:「你少給我口無遮攔,真以為我……」

    「得了,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個?沒事我掛了,忙著呢。」寧見景把劃爛了的紙投進垃圾桶,重新抽了張新的出來。

    「等等。」寧見藥稍稍停頓了下,儘量心平氣和的說:「荊修竹那個人,你少去惹他,你玩兒不過他,聽哥的話,我不會害你。」

    寧見景撇了撇嘴,嗤笑了聲,「至於麼,拐彎抹角的護成這樣,要是真捨不得,早點兒娶回家給我當嫂子唄,不管他們,我肯定支持你的。」

    寧見藥頭疼不已,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長吐一口氣說:「今天是媽生日,記得回來吃飯。」

    寧見景手腕一頓,嘴角勾了分冷笑出來,聲調卻平平淡淡的說:「大少爺,您不是認真的吧,我又不是你親弟弟,你不讓我回去,她老人家還能多活幾天,省省吧。」

    寧太太一向比老爺子更加討厭他,要不是因為自己對她的寶貝兒子有價值,怎麼可能容忍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小野種」叫她媽呢。

    她那麼高貴。

    寧見藥沉默半晌,說了聲「晚上八點,記得回來」就掛了電話。

    寧見景聽著手機里的忙音,「嘖」了聲把手機往桌上一扔,展了展白紙,握著筆尖便畫了起來。

    他剛到寧家的時候又黑又小,幾乎瘦得脫相,渾身上下全是傷,比半死也強不到哪兒去,一條腿甚至還有些跛。

    他走路向來慢,又在刻意的注意之下,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曾經是個「瘸子」,連陳覺明和嚴海都不知道。

    那一年,老爺子將他帶回家,給他起名叫寧見景,讓人好好照顧他,養的白白胖胖的。

    他以為他終於擁有一個疼愛他的長輩,找到三片瓦,一個家,不必流浪了。

    他每天都乖乖巧巧的幫傭人收拾東西,聽從每個人的使喚,對別人的冷眼一笑而過,甜甜示好。

    不想辜負老爺子的恩情,也希望不要被這個家趕出去,他感激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都是他求之不得的家人。

    直到有一天,老爺子拍拍他的頭,讓他跟自己走,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要去哪兒,便乖乖的上了車。

    那是一家私立醫院,那麼粗的針頭扎進他的手臂上,挑破皮膚刺進血管,從那裡頭抽出鮮血,然後再輸進另一個人的身體裡。

    他的「大哥」。

    時間一長,傭人也都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二少爺,只是個老爺子買來的「血人」罷了。

    除了不會餓著他,讓他血液充足之外,冷眼、譏諷甚至能隨著空氣塞進他的胸腔里,充斥著他的四肢百骸。

    其實,大少爺對他並不算壞,相比較那些冷眼譏諷的傭人和尖銳羞辱的老太太以及陰沉算計的老爺子來說,他甚至稱得上關心。

    他甚至還替他訓斥過那些傭人,是否因為愧疚,寧見景並不在意,也稱不上感動。

    他用血換來的,沒必要感激涕零。

    傭人說的也沒錯,並沒有必要教訓,況且只有他們那些話才能讓他清醒,不被所謂的「溫情」迷惑。

    心理也好,生理也好。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好意」,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那些所謂的愛,他根本不需要。

    寧見景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收住思緒,筆尖利落的在紙上畫下一筆又一筆,大少爺讓他回去,那他就回去,給老太太,祝個壽。

    辦公室里沒有人,只有一隻睡死了的竹筍,寧見景的眼底肆無忌憚的充斥著尖銳和鋒利,仿佛從頸側的血管里,都能繃出道銳利的刀片來,將人割傷。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他在冰凍三尺中凍了太多年.

    真心?

    他早已不知道什麼叫做真心了,也不需要。

    **

    晚上七點多,荊修竹剛從青訓營回來,回訓練室的時候,正巧遇見寧見景從辦公室出來,便靠在牆邊看了他兩眼。

    「小寧爺這會出去,遲到了吧。」

    寧見景瞥了他一眼,將手裡的紙張往他胸前一拍,跟貼符似的,不過沒沾口水,在他一觸即松的手勢下悠悠揚揚的落了下去。

    荊修竹彎腰撿起來,沒看。

    因為寧見景的腳步沒停,越過他徑直就走了,和之前見面先譏諷三句儼然判若兩人。

    心情不好?

    荊修竹換了個姿勢,「哎」了一聲:「屁大點兒小孩,少喝點酒,再喝幾天血都釀出酒味兒了。」

    寧見景腳步忽然一頓,眉頭皺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冷意,然而等他轉過身來卻是笑著,聲音清淺柔軟:「怎麼了呀,荊隊這是在關心我的身體麼?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荊修竹看著他臉上似有若無的笑意,一瞬間就聯想到他之前那個黏膩膩的呻.吟,有些不大自然的避開了他的笑,捏緊紙,嗤笑了聲:「喝死你得了。」

    寧見景輕輕地一點頭,意味不明的說聲:「可不是。」

    荊修竹沒聽出他這個「可不是」的意思,一時弄不懂是附和還是否定,但他總覺得寧見景接下來還有話。

    果不其然,他等了兩秒,這熊孩子開口了。

    「不過我不能死,你還沒給我跪下,我死了就看不見了,多可惜。」寧見景說完,兩手插在口袋裡,也沒等荊修竹再說話,便慢條斯理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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