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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4:11 作者: 來意
於是季明州就被他懲罰了。那是當時所有的孩子都害怕的懲罰--關禁閉。
福利院裡有一間大家都躲著它走的小房間。沒有窗戶,沒有燈,進去伸手不見五指。所有的孩子都怕它。
季明州被關了進去,門被關死了。
任冬迎是趁著晚上睡覺的時候摸進去的。
他忘記當初是怎麼進去的了,也許那扇門根本沒有人看管。他進去之後,順著呼吸聲找到了季明州。
於是那天晚上成了任冬迎關於那間福利院最深刻的記憶。夏天的晚上,密不透風的房間,還有四處亂竄的老鼠和被帶出的飛揚的塵土,以及被恐懼以及高溫從額頭流出的汗水。
那天晚上真熱啊,那是任冬迎過過的最炎熱和難熬的一個晚上。
他現在就像那天晚上那樣熱。
四周都是黑色的,他像是走進了一片迷霧,找不到出口。
汗水從薄薄的衣料中浸出,一層層打濕了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任冬迎大口呼吸著,黑暗裡,他的臉、脖頸乃至往下都浸出了大片大片的汗水,黑色的髮絲軟軟貼著布滿水光的側臉,他的表情看上去很難受,像是陷入了什麼無法自拔的噩夢裡,睡得及其不安穩。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漆黑的房間透進來一道光。任冬迎呼出一口氣,才像是剛剛找到出口那樣,濕透的睫毛動了動,他掙扎著掀開眼皮,逐漸醒了過來。
一個長得很高的看不清面容的身影走了進來,他敞著門,背著光,看不清面容,雙手背負著慢慢走到任冬迎面前,彎下了腰。
任冬迎艱難地動了動身體,想坐起來。可是身體像是不聽使喚,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他用盡全身力氣也只是讓自己頭抬高了一些。他抿著唇,從喉嚨里艱難擠出幾個字:「......陸之遠?」
「嗯?」高大的身影慢慢伏下,陸之遠那張臉慢慢湊近了,在離任冬迎很近的距離停住。他眨眨眼睛,像是很無辜,「你叫我?學弟。」
「你......」任冬迎費力地睜著眼睛自下而上看著他,「你給我......下藥......」
「是。」陸之遠承認的很愉快,他伸手擦掉任冬迎額角的汗珠,手慢慢下移,撫摸著他的臉,輕聲道:「我給你下藥,是因為我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
任冬迎嫌惡地躲開他的手,用手撐著沙發椅背,竟然就這麼一點一點坐了起來。
陸之遠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動作,也沒有制止。
任冬迎的頭越來越暈,他的喉結艱難上下滑動了兩下,原本扣的好好的白襯衣因為他的動作導致領口鬆了兩個扣子,白皙突出的鎖骨染著水光,陸之遠怔怔看著,突然伸出手探了上去。
啪——
一聲脆響,任冬迎揚起胳膊打開了他的手。
陸之遠那雙在黑夜裡發著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也不生氣,沒有再繼續動作,而是直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西裝,隨後優雅地在任冬迎身邊坐下了。
任冬迎的胸膛劇烈起伏,他越來越暈,身上也熱的厲害。他攥緊手,手心原本已經凝固的傷口被他再次摳破,粘稠的血液流出來,和手心的汗水混合在一起。
「今晚以後......我保護你。」陸之遠還在他旁邊低聲說著,任冬迎幾乎已經聽不清他在講什麼了,他手上的力道不斷增大,終於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鐵鏽味道的時候,他才鬆了手,又比剛才清醒了幾分。
陸之遠沒有發覺,還在自顧自說著:「其實你和叢星澤的事情我都知道的,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他這麼對你了,你放心......」
他話還沒說完,任冬迎突然咬牙打斷他:「你還不如他。」
「......什麼?」
「我說,」任冬迎喘了口氣,一字一句重複:「你還不如他。」
「......」
陸之遠眯起眼睛,神色暗下來。
「他至少......不像你這樣,表面上是一種人,背地裡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哦?」陸之遠輕輕呢喃,「學弟,你這樣說,我真的有點難過。你不是很討厭他嗎?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你忘記他是怎麼對你的了?」
任冬迎呼出一口氣,「我不喜歡......」他話未說完,陸之遠卻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白色襯衫根本一扯就掉,任冬迎白著臉,在躲避他的同時用力在舌尖狠狠咬了一口,待清明些許,他抄起一旁桌子上放著的玻璃杯毫不猶豫地朝陸之遠頭上砸了過去!
他不知道那一下砸的究竟有多重,他也不敢停留,循著門口走廊的燈的方向踉踉蹌蹌出了房間,腳軟的幾乎走不了路,但是任冬迎不敢停下,頭重腳輕地順著前方的走廊一直往前走。
身體裡像是種了一把火,很快就要把任冬迎的理智焚燒殆盡。他聽見了陸之遠追出來的聲音,於是他頭也不敢回。在終於夠到消防通道門把手的那一刻,他被人拽了回去。
絕望無限增長,任冬迎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卻還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被人一點點拉開。
陸之遠拖著他,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突然一道勁風卷過。
砰!
一個拳頭重重砸在了陸之遠臉上,他措防不及,歪著頭重重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沫來。
抓住他的力道突然鬆開,任冬迎還有些發愣。他怔怔抬頭,不停搖晃的視線中,有一道挺拔瘦削的身影站在他身前,而地下的陸之遠倒著,半天沒能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