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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07:41 作者: 別脫我馬甲
    推開門,很亮的光線從窗戶里透進來,她拿手擋著眼睛,微眯著眼便看見----

    不自覺的怔了一下,確定沒有看錯,爸爸跪在地上,落地窗邊,一個男人背對著她,手背在背後,高大挺拔的背影。

    「爸爸……」她不知所措的喚。

    男人抬起頭,老臉上竟上顆顆眼淚,窗邊的那人聞聲轉過身體,她還記得那天他穿著V領的藍色淺薄毛衣,簡單的樣式,乾淨清爽,穿在他的身上,卻又多了幾分優雅的味道,手鬆開自然的垂在腰側,稜角分明,線角冷硬的容顏。

    他一開始給人的感覺就是侵略和陰狠,是她傻,傻到以為憑她就可以報仇,甚至不惜出賣自己去勾引他。

    飛蛾撲火一般的撲上去,愛上去,於是,毀滅,是順理成章的結果,她沒有怨的人,也怨不得任何人。

    都是她自己傻。

    人傻,要付出代價,她認了,認命了,只有,何苦要連累華昭。

    啼血

    十八歲生日那天晚上,沒有舞會,沒有掌聲,沒有男人欽慕的眼光,甚至連蛋糕也沒有,空曠清冷的大客廳,慘白慘白的燈光,還有從窗戶打進來的冷風,空氣中似乎都全是刀子,呼吸一下,就割得她的肉生疼。

    血液中的疼痛,心底的恐懼,絕望,是一頭魔鬼。

    爸爸淚流滿面的看著她,哽咽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那雙手,把她抓得很緊,很緊。

    她緊緊抱著那件手工縫製的貂皮大衣,仿佛抱著的是最後的繁華和驕傲,那些小動物被剝皮前的嘶吼,大概也像她現在這樣的絕望,她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大宅,華服,美食,尊嚴,很快就將不屬於她了……尊貴的崔大小姐的名號,也可以被人踩在腳底踐踏。

    苟延殘喘的不想捨棄,卻躲不過命運的強取豪奪。

    「爸爸,他們會搶走我這件貂皮大衣嗎,十萬塊呢……不要給他們,好不好……」她傻傻的看著爸爸,纖細的手指尖冰涼,鑽石戒指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給爸爸擦眼淚的時候,那個老人瑟縮了一下,她越擦,眼淚卻掉得越多,越掉越多,從來沒在她面前哭過的爸爸仿佛做了某種決定……

    「爸爸,不要……」心是繃緊的弦,彈出傷人的調。「爸爸……不要,你走了,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

    「細雲……」男人把她抱在懷裡,痛苦失聲。「答應爸爸,你聽話,乖一點,不要那麼任性,不要那麼刁蠻,錢省著點花,爸爸在瑞士的戶頭還有一些錢,你省著點,應該夠你用了,皇后區那樣的地方,以後不要再去了……找個好男人,改掉你刁蠻的脾氣,好好活著,好好過日子……」

    她拼命搖著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爸爸,我們兩個人用,我們兩個人用……細雲會乖乖的,不花錢,不吃好吃的東西,不穿漂亮的衣服……爸爸……你不要扔下我……」

    「我可憐的女兒啊,一生孤苦,紅顏薄命……」

    那晚她喝的牛奶,被下了安眠的藥。

    第二天的八點,崔氏宣布破產,九點鐘時她趕到崔氏大樓,地上一攤鮮艷的顏色,灼痛了她年少的心。

    死亡,原來只是如此的簡單。

    她還記得那天爸爸的臉被蓋上白布之後,她在走廊見過那個男人一面,手工的銀灰西服,領結,鑽石的袖扣,嘴角掛著笑的面容……

    他是要去參加某個慶功酒會。

    「崔小姐,你很漂亮……」他停在她的面前,微笑著看著她,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眼睛漂亮深遂,卻帶著噬血的殺意。

    那一年,她十八歲,他二十六歲。

    她決定用自己的漂亮去報仇。卻不知,有些人,是一生的劫,她的一生孤苦,那個命格,在此時已經發芽。

    本質上,是她自己毀了自己,仍然刁蠻,仍然任性,仍然編織著美好的夢,與其說她是被人騙,不如說她是捨不得這繁華,這寵愛。

    她是自作自受。

    而這夢,一做就是六年,從十八到二十四,這清醒,來得太晚。

    早幾年,每次醒來都發覺自己的臉是濕的,枕頭也被浸濕了一大片,她不知道在夢中流了多少眼淚,有時候明明夢到十八歲之前的場景,潛意識時卻仍然覺得痛苦,或許她在夢中都知道那不是真實的了……

    而現在,她卻只是習慣的擦擦眼角,內心無波無瀾。

    監獄的生活其實很規律,定時定點,只是沒有自由,連放風的時間,也少得可憐。

    細雲坐在草地上,今天的陽光不錯,灑在身上很溫暖,她撿了一顆石子在地面上亂畫著,具體畫的什麼看不太出來,只隱約像是一張孩子的臉,眼睛面容都挺模糊,只有嘴角看得很明顯,微微翹著,笑得開懷的模樣。

    「你在畫什麼……」頭頂一個疑惑的聲音,是那個新來的獄友,臉上還有一些傷痕,看來這幾天,她仍然過得不太好。

    細雲搖搖頭沒有說話,畫的什麼,她也不知道她畫的是誰,她的女兒,她還沒有見著就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她呢,還沒來得及高興都收穫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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