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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6:11 作者: dnax
說不定,這是對塞洛斯和珠島來說最好的結果。
可是,可是為什麼?比琉卡的內心還是充滿無奈和倔強,對命運他總是不甘一味地承受。
九骨答應了,兩人一起沿著藤蔓小逕往樹下走去。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地面時,頭頂上方傳來一聲鳴叫。
比琉卡無法形容那種聲音,高亢而鮮艷,可遠不如有鳥一族的血之音那麼令人痴迷。他聽不懂聲音的含義,仿佛是只屬於巨獸的鳴叫,不求任何回應。
「那也是幻影。」他喃喃自語,「鳥族的無名之主早已死了。」
比琉卡話音剛落,從巨樹的裂痕中飄落無數羽毛,他伸手接住一片,羽毛落在掌心像雪花一樣消失不見,只留下些許涼意。
「塞洛斯會接受無名之主的生命嗎?」他問九骨。
「你希望他接受還是拒絕?」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和珠島能如願以償地一起生活,希望他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就好。」
九骨讓他先上馬,自己去叫回正在巨樹下追蝴蝶的灰檀木。
「你知道該怎麼離開吧?」
比琉卡點點頭,九骨和塞洛斯阻擋紅衣術士和傭兵的時候,他和珠島已經在迷霧中穿行過一次。事實上,他覺得並非自己認得離開的路,只是無名之主允許他們離開罷了。
為了避免走散,他們保持安靜,傾聽彼此的馬蹄聲,直到霧靄稀薄消散,樹林又恢復原來的模樣。走出濃霧時,比琉卡感到一陣撲面而來的熱浪,森林被灼烤的哀鳴代替了漸漸消失的血之音。他感同身受,耳中充斥著死去的生靈們絕望痛苦的哭嚎。
「我們該怎麼辦?」比琉卡擔憂地望著滾滾黑煙和燃燒的火海,「森林會被燒毀嗎?」
九骨也無能為力,雖然引起大火的只是幾個喪失理智的瘋狂術士,可災難一旦形成就不是只靠一兩個人的力量能挽救的了。好在火勢已經引起角爾城鎮村落中人們的注意,回港口的途中,比琉卡隱約聽到趕來救火的人聲。他也想加入他們,為撲滅大火略盡綿薄之力。
林火一直燒了五天四夜。第五天的夜晚,正當所有人筋疲力竭、絕望無助時,一場暴雨從天而降。
比琉卡站在冰冷的雨幕中,一時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他的雙手因為連續幾天不斷打水而紅腫起泡,腿也又酸又痛,看到大雨澆灌下的火焰慢慢熄滅,通紅的天空也逐漸暗淡,心中卻只有說不出的疲憊。
「這是女神的神跡啊。」忽然有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比琉卡轉頭望去,透過重重雨幕,只見一個同樣滿身塵埃的角爾人在感嘆。
「神跡……」比琉卡自言自語。這是神跡嗎?如果是的話,女神為什麼不早一點降下大雨撲滅火勢?為什麼每次都得等到絕望時才能盼來轉機?這五天來,他看到的是每一個靠伐木生活的角爾人在為自己的生存之地拼盡全力,從驚慌失措到絕望無助,最後一切努力卻全歸功於看不見的神靈。
他抬起手臂擦去滿臉雨水,九骨也回來了,同樣一身塵土狼狽不堪。港口的旅店中還有他們的懸賞令,但災難近在眼前,沒人再去關心陌生人的來歷。
酒館裡擠滿救火歸來的伐木工,雖然每個人都灰頭土臉、身心俱疲,但暴雨給了他們寬慰和信心,因此推杯換盞的氣氛依舊熱烈。
比琉卡特意找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狂風呼嘯下的窗戶根本關不嚴,巨大的雨滴砸在木桌上,帶來焦土和灰燼的氣味。
女招待端來熱湯、麵包和燻肉,比琉卡聽著人們談論猜測起火的原因,期待暴雨多下幾天,好徹底將火澆滅。
「幸好燒得最厲害的地方離伐木場很遠,要不然我們就得去更深的樹林裡砍樹了。」一個面色幽黑的男人低聲嘆氣。他的同伴也是個粗壯的伐木工,留著烏黑的鬚髮,是典型的角爾人的長相。
「聽說起火點是傳說中巨樹遺蹟的方向,可惜誰也沒有去過。」
「不是沒有人去,是去過的人都沒回來。」
「巨樹遺蹟可是遠古巨獸的棲息地,是受女神庇佑的地方,怎麼會發生那麼可怕的火災?」伐木工憂慮地說,「這該不會就是末日降臨的前兆吧。」
比琉卡不由自主地向桌子對面的九骨望去,他擔心話題轉向末日預言,難免牽扯到「聆王」和懸賞令。九骨明白他的擔憂,安撫似地向他回以溫和的微笑。
「啊,希望古都神殿的祭司快點找到聆聽神諭的人,我不想被天火燒死。」
「還有幾個月,怕死的話現在動身去幽地還來得及。故事裡不是說,幾千年前末日降臨時逃到北方幽地的人都活下來成了遠古先賢嗎?」
「我老婆快生了,怎麼能這個時候帶著她出遠門。」
比琉卡撕開麵包沾著熱湯吃,就算他不想聽,那些議論紛紛的聲音還是不斷傳到耳中。
真想快點和九骨一起離開這裡到沒人的地方去。他忍不住想。
這時,有個人踩著不太穩當的步子走過來。比琉卡沒來得及抬頭,就看到一隻粗糙的大手把一張發黃的紙按在桌子上。
砰一聲,震得木碗裡的熱湯灑得滿桌都是。
「喂,你們是外地來的,有沒有見過聆王?」
比琉卡大膽地朝他望了一眼,語調冷漠又不快地回答:「沒有,我們也在找。就算見過,難道會免費告訴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