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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6:11 作者: dnax
比琉卡根本沒有察覺自己照顧九骨時的固執,也不記得拒絕過休息和吃飯,一心只想看到床上的人睜開眼睛清醒來。
現在九骨如他所願地醒了,除了還未完全褪去的高燒之外,漸漸有了好轉的跡象。他不在意別人怎麼說,總之,九骨的手指毫不抗拒地任由他握著,因此他再沒有放手的打算。
「克留斯的信徒把鐵樹枝給了你們,那麼所有不朽之神的子民都是你們的朋友。」
「是嗎?」九骨說,「我還以為你們到處分發那個鐵塊傳教,只要有人信了承諾就會被欺騙著穿上死神黑袍成為教徒。」
羅德艾饒有興味地望著他:「雖然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對話,在此之前互相既不認識也不了解,但你應該知道自己還病懨懨地在別人的地盤上。現在能起來打倒我嗎?外面還有很多克留斯的教徒,他們比不上生來習武的騎士能打,不過好在人多勢眾,無論是想留下你們還是殺了你們都輕而易舉。通常來說你該表現出對我們的神應有的敬仰才對,哪怕裝的也好,為什麼不照做呢?」
「因為我還活著。」
「你覺得我不該救你?」
「不,但你不會殺我。」
九骨看透了他們,無論女神帕涅絲還是克留斯的信徒,想要的都是比琉卡。至於他,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護衛和旅人,如果不礙事就沒必要殺他。和神殿騎士一心一意完成神聖使命的冷漠相比,這些深藏於巷間地下的死神教徒反而更「友善」。
「我猜你們並不介意災厄降臨、世界毀滅。」九骨說,「畢竟一片死寂的大地正是死神的故土。」
羅德艾笑了笑:「雖然這是誤解,不過連這一點我也不在意。克留斯的信徒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這麼認為,糾正起來實在太麻煩。誤解本身也是一種解讀,更何況不朽之神沒有教義,只遵從自然的消亡,比起被賜予生命時的懵懂和無知,死歷來是一個人看透世事後所要面對的結果。」
他篤定地說:「最終人們都會明白,並且迫切地希望投入不朽之神的懷抱。」
九骨問:「既然如此,我們要離開的話你也不會阻止?」
「當然,你們隨時可以走,而且下次再有需要幫助的時候,盡可以把鐵樹枝給散布在各個城中的克留斯神信徒。相信他們也會像我一樣為你們提供庇護,讓你們避開危險,直到預言中的某一天到來。」
「到了那一天你們要做什麼?」
「接受它。」羅德艾說,「或者說,毀滅來臨之時,就是不朽之神將女神給予萬物生靈的生命收回的時候,也是他恢復完整一刻。」
九骨和比琉卡都認為他是個瘋狂的異教徒,即使他談吐平和、待人友善也無法磨滅這種極端信仰的可怕之處。羅德艾說:「世世代代的克留斯教徒都期盼著有幸等到這一天,但我們不會促成災難降臨,死亡應該也必須自然地發生。」
既然如此,那麼他們干涉神殿騎士尋找聆聽神諭的人選,又是否是在促使末日來臨呢?
羅德艾離開後,比琉卡扶著九骨坐起來靠牆,餵他喝水吃飯。
「我沒醒的時候他對你說了什麼?」九骨問。
「羅德艾?他說了克留斯神的起源,他說不朽之神和萬物女神原本就是一體,他們要做的是回歸神創之初,去了解遠古先賢們的初衷。」
「那你怎麼想?」
比琉卡搖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起來他也經歷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無論是夢還是幻覺,或是帕涅絲與克留斯的擁護者們對神的不同解釋,對他來說都不如眼前的人重要。
九骨的臉色還是很差,他的體力在傷病中消耗得太多,差一點死去這件事對比琉卡而言也是無法抹滅的可怕記憶,從此以後他都會記得九骨在他肩頭留下的無助和依靠。他提醒自己不被那些無畏的教義和傳說影響,對惡意和危險時刻保持警惕,絕不輕信任何人的言語。
「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應該是晚上。」
「我睡了多久?」
「六天。」比琉卡說,「你應該再睡一會兒,等燒退了……」
九骨已經掀開毯子試圖下床,結果高估了自己的體力,雙腿的支撐之力仿佛完全不存在似的,腳一沾地就立刻屈膝往前摔去。比琉卡立刻伸手扶他,九骨靠著他的肩膀支撐才能好好站立。
等到站穩腳跟,九骨轉頭對他笑了笑說:「沒力氣了啊。」
比琉卡目不轉睛地望著這個溫和的笑容。
這麼多天,他一直在忐忑不安的煎熬中度過,既不覺得餓也不覺得渴,明明疲憊不堪卻寧願睜著眼睛為九骨擦去額上的冷汗,為他乾裂的嘴唇淋上一些清水。好幾次他從瞌睡中驚醒,都希望自己能有萬物女神的能耐,好把生命分給這個最重要的人。
如果九骨死了,比琉卡不知道該如何回到他沒有出現之前的日子,並且一人存活於世。
「再等一兩天,你要多吃點東西才能有力氣。」他慶幸眼前的人還好好活著。這個需要依靠他才能站穩的九骨既陌生又親切,把體重全都放心壓在他肩頭的舉動,使得彼此之間平添了幾分親昵。
「我的刀呢?」
「在那裡。」比琉卡讓他坐在床邊,自己去牆角拿回「血淚之一」。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