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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6:11 作者: dnax
    他認出人影正是白天和他們同行的傭兵。

    提恩塞轉頭看他,比琉卡伸手握住腰邊用來宰殺獵物的匕首。

    「他中毒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比琉卡心中翻滾著疑問,什麼毒,哪來的毒?

    然而理智告訴他,中毒和死亡之間存在著必然的關聯,這種順理成章的聯想讓他的心像被一隻巨大的手掌握住似的劇痛不已。想到九骨可能會死,會從他身邊完全失去生命,變成屍體甚至腐敗的枯骨,比琉卡簡直無法控制從腳尖開始蔓延到全身的顫抖。

    「你要不要跟我走?」傭兵問道。

    比琉卡聽出他的問話里並沒有詢問的意思,他在命令自己跟他走。所以是他幹的。所以九骨才會趁自己不在時趕他走。難道那時九骨已經察覺到異樣,估量自己沒有餘力和他搏鬥了嗎?

    比琉卡忽然冷靜下來,一瞬間又回到在樹枝間瞄準對手射出那支幸運箭的一刻。

    如果他無法讓自己恢復冷靜地去面對眼前的危機,九骨就會死,至於自己會有什麼下場,他反而並不在乎。

    「我不跟你走,你離他遠一點。」

    「他現在只是有一點點發燒,毒藥不會立刻要人命。」傭兵告訴他,「也就是說,他還有可能得救,但不要動歪心思,否則我立刻殺了他。」

    比琉卡心中燃起一絲寶貴的希望,但欣喜之情不能流露出來,他還得確認對方的話是不是真的。

    「你想要的是我,一直都是我,你想要賞金。」比琉卡問,「既然如此,你……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用最快最有效的毒藥,讓他一受傷就死不是更好嗎?」

    「我有這麼想過,但是如果他死得太早,你會逃走。一旦你逃出我的視線,又不在他身邊,就算再次站在我面前恐怕我也很難認出你了。」提恩塞說,「我說的沒錯吧?我感覺到你身上有神秘的巫術,還有血的味道。」

    「那些人都是你安排的。」

    「不能說都是,要不然我也不能下手殺了他們啊。」傭兵說,「他們是自發聚集在一起的追獵者,在酒館裡商量計劃的時候剛巧讓我聽到而已,我就給這些毫無頭緒的蠢傢伙提供了一些思路。」

    「那你是什麼人?」比琉卡控制自己的目光,儘量不去看昏迷不醒的九骨,現在他要用全副精力想辦法對付眼前這個身份成謎的「賞金獵人」。

    「我是傭兵提恩塞,我介紹過自己。」

    傭兵不可能知道那麼多秘密,除非他從一開始,從有狼一族的村子就開始跟蹤,知道他們在每一個地方逗留時遇到了什麼,還偷聽他們所有的對話。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狼一族的傳聞由來已久,醉心研究幻之血的大有人在,若誰知道其中的秘密又貪圖賞金,是有可能制定一個周詳計劃來對付他們的。

    比琉卡緩步往前走,邊走邊問:「要是我跟你走,你會對我做什麼?」

    「當然是換錢了,不過神殿的黑狗們應該並不想要你的命,懸賞上說要完好無缺的你才行。」

    「你先救他,不然我不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看來我們陷入了僵局,怎麼辦才好呢?」提恩塞抓住九骨汗濕的頭髮,一把鋒利的短刀抵在他的脖子上。比琉卡看到九骨皮膚下的血管若隱若現,離刀口那麼近,仿佛輕輕一下摩擦就會被割破。

    「很抱歉給你出這樣的難題,你要我救他才肯過來,而我現在要求你馬上過來,否則就殺了他。」

    比琉卡緊抿嘴唇,這真是個無解的難題。他很清楚無論是否聽從命令,提恩塞都不會救九骨,因此這並不是如何選擇的問題。可要他眼看著九骨被割喉死在眼前,也是不可能的事。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聽從傭兵的命令丟掉匕首,一直走到那盞小小的油燈面前。

    提恩塞似乎想騰出一隻手來抓他,比琉卡突然抬起腳,踢飛了油燈。

    燈火在黑夜中劃出一道發亮的弧線,掉進身後的草叢。

    草葉上有露水,燈里的油也快用盡了,火光在草叢中微弱地燃燒著,比琉卡趁傭兵微微一愣之際抓住斜靠在樹邊的弓箭,轉身投入了漆黑的樹林。

    「臭小子。」提恩塞拔出長劍,一腳踩在九骨的胸膛上,凝神環視四周。

    他明白自己至少把事情搞砸了一半,比琉卡即使在白天躲進樹林,轉眼間在他眼中也會變得陌生而不確定。他對那種怪物的血印象深刻,在翻閱了無數典籍和古書後得出精確的結論——有狼一族的幻之血能把人和物隱藏起來,會迷惑雙眼所見的一切,只要注意力稍稍分散,它就開始起作用。

    他在哪呢?

    提恩塞緊緊握著長劍。

    「快出來。」他把劍尖移到九骨的眼睛上,「我先刺瞎他的眼睛,挖出他的眼珠。」

    林間微風陣陣,卻沒有人聲。

    提恩塞提起劍,打算讓那個臭小子看看他動真格的手段。忽然,一聲銳響。

    是射箭的聲音,一支在漆黑夜空中飛射而來的箭。傭兵立刻揮劍擋開,箭頭分明也是衝著他的眼睛來的。這準確、果斷的一箭讓他心跳不止,不敢再從黑暗中發出聲音引人注意。

    然而即使如此,第二支箭還是很快到來。

    這一箭射在他被皮甲保護的心臟上,箭頭突破皮革,像一條披著金屬鱗片的蛇一樣拼命鑽進身體。提恩塞往後退了兩步,驚慌地伸手握住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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