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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6:11 作者: dnax
「你想去哪?」
「去沒去過的地方。」
「去過就不再去了?」比琉卡跟上幾步。九骨沒問他來龍去脈,沒問他到底是不是逃犯,究竟犯了什麼罪才招來這麼多人追捕,他反倒一直好奇地刨根問底。
「我可以帶你到下一個城市,然後就各走各的。」
「好吧。」比琉卡說,「不過我沒有旅費。」
他拍了拍那身破爛衣服,表明自己一無所有、身無分文的事實。
九骨讓他上馬,灰檀木不情願地打著響鼻,最後還是服從了命令。當晚,他們在一處避風的山林中過夜。比琉卡和灰檀木一起跑去附近小溪洗澡,九骨給了他一身自己的衣服替換。他比還在成長的比琉卡高一些,衣服顯得有些寬大。比琉卡用破衣服擰成的繩子綁在腰間當腰帶,他洗得乾乾淨淨,頭髮結在腦後,露出年輕俊俏的臉龐。
九骨拿燧石和小刀生火,插上幾支削尖的木枝烤魚,並在上面撒些不常見的香料。
比琉卡光腳跑到他面前看了一會兒說:「你很會做吃的,為什麼還要買那些不好吃的麥餅?」
九骨在他好奇又期盼的目光中分給他一條魚。
「不是每條河裡都有魚,馬上就到冬天了,河水會結冰,動物也會找地方冬眠。乾糧是為了在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填飽肚子,不是為了享受美味。」
「你經常露宿野外嗎?」
「經常。」
「為什麼不一直住在城裡,睡在床上比睡在草叢裡好多了吧。」
「因為城鎮和村落雖然繁華,但是在我走過的土地上,荒野還是占了大多數。」九骨說,「城邦的四周是樹林、山川、原野和溪谷,有時從一個村落到另一個村落之間隔著千山萬水,遙遠得讓人懷疑是不是徹底迷失了方向。」
「你靠什麼過活?」
九骨嘆了口氣,這兩天他說過的話比以前幾個月加起來還要多,而且看樣子在抵達下一個有人煙的地方之前,他還得回答更多這樣的問題。
比琉卡聽到他的嘆息終於不再提問,乖乖坐在一旁吃自己的烤魚。
入睡前,九骨把刀靠在身旁的樹根上。比琉卡已經蜷在篝火邊睡著了,不時發出輕微鼾聲,看來他也很久沒能有個安全的地方睡覺。
九骨從灰檀木背上的皮革袋子裡抽出一卷羊皮,展開後是張陳舊的地圖。地圖上密密麻麻寫滿地名,有些地名原本就在上面,有些則是他在旅途中添加的。九骨找到多龍城,用木炭在上面打了個叉。
多龍有香甜的水果、盛開的鮮花和繁榮的貿易。遺憾的是,他只在城裡逗留了不到半天,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聽陋巷的枯女達靈繼續講有鳥一族的故事。
九骨把寫完的羊皮卷放回袋子,合上眼睛睡了起來。
他很久沒有做夢,今晚卻在淺睡中踏進夢鄉。
夢中,他的面前出現一頭渾身披覆堅甲的巨獸,揚言要把他囫圇吞噬。可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沒有恐懼,只有悲憫。
醒來時天快亮了,比琉卡坐在熄滅的篝火旁看著他。
「你做夢了?」
「沒有。」
「我做了一個夢。」
「是嗎?」九骨撿起刀,如他所願地問,「什麼夢?」
「我夢見一個深不見底的洞,洞裡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
「是叫你比琉卡?」
「不,另外一個名字。」比琉卡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好奇怪,剛醒來的一瞬間我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已經全忘了。」
「夢都是這樣。」九骨整理行李,給灰檀木餵一點水和燕麥。
比琉卡幫忙去把水囊裝滿,回來後看見九骨正把刀挎在腰間。
他對這把刀的好奇絲毫不亞於九骨幫助他的原因,但是想到九骨疲於回答的嘆息聲,還是識趣地把問題咽了下去。
九骨看他一眼,把刀從皮革刀鞘中拔出來遞過去。
比琉卡又驚又喜,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下。
——比想像中輕得多,刀身散發著柔光,好像乳白色的玉器,明明應該十分脆弱,卻能斬斷精鋼煉就的利劍。刀身與刀柄相接處有塊像血一樣的紅色斑痕,比琉卡想摸一摸那是不是真的血,又抬頭看看九骨。
「摸吧。」九骨說。
比琉卡輕輕摸了一下——不是血,無論如何擦拭都抹不掉。
「它叫血淚之一。」
「這把刀的名字?」
「是的。」
「比你自己的名字還奇怪。」比琉卡問,「那是不是還有之二?」
「可能有,不過即使還有另一把這樣的刀也不叫之二,還是之一。」
「你是說它們都一樣,不分好壞。」比琉卡的手指撫過刀柄,落在兩顆水滴形狀的小石頭上,然後依依不捨地把刀還給九骨。
一時間他們好像沒有什麼別的話題可聊。再次上路的時候,九骨讓比琉卡坐在身後,灰檀木因為多了一個人的重量心生不快,故意走得慢吞吞。
九骨並不催它快跑,被打倒的黑衣騎士已經失去目標,再想追趕也只會迷失在一座又一座城,一個又一個村落的茫茫人海。當然,他打算把這個意外惹上的小麻煩送到遠離多龍的偏僻小鎮上,然後繼續自己無盡的旅程。他儘量選擇曲折又不易留下足跡的山路避開追兵,距離逃出多龍已經三天了,途中一切平靜,沒有意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