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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6:11 作者: dnax
    衛兵經過時,九骨也像其他人一樣站到一旁,灰檀木碩大的身體縮在小巷罅隙間,這才勉勉強強讓開一條路。九骨目送守衛離去,良久後自言自語似的問:「你總是被人這麼追著跑嗎?」

    從灰檀木身後的狹縫間鑽出一個裹著舊絲毯的人。他渾身塵土,滿臉泥垢,仿佛剛從地底爬出來,只有一雙眼睛如泥濘中的寶石一樣發亮。

    「走了?」髒兮兮的人小聲問。

    九骨看著他,他若無其事地望著遠處的人群。

    「他們從昨天晚上就一直追你。」

    「昨天?」陌生人轉過頭來看他,恍然大悟地說,「你是昨晚河邊的那個……」

    「你偷了什麼東西?」

    「我才沒有偷東西……你怎麼會認出我?」

    「你有味道。」

    陌生人聞了聞自己,無辜地說:「沒有啊。」

    他有塵土的味道,多半是因為東躲西藏的緣故。他身上沒有值錢東西,守衛或許會在市場上追小偷,全副武裝的黑衣騎士不會。

    「你好像不只是小偷那麼簡單。」

    「我不是小偷。」陌生人指指九骨橫挎腰間的刀說,「你好像也不只是旅行者這麼簡單。」

    九骨牽著灰檀木往小巷外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那人在他身後追問,聽聲音是尾隨而來。

    「九骨。」

    「好奇怪的名字。」他果然跟了上來。

    九骨想找個落腳的地方休息,旅店、客棧、酒館都可以。街上掛著各種招牌,他輕輕拉了拉韁繩,灰檀木乖巧地跟上。剛走到巷口,剛才離去的衛兵中有兩個又折返回來。九骨的左手忽然被握住,轉頭看時,身後的人用那張褪色的舊絲毯裹住全身,猛然撲進他懷裡。

    這傢伙到底是害怕被砍掉一隻手還是遊街示眾?九骨想起行李中原封未動的錢袋,如果他是小偷,不會留下那些錢。

    九骨伸手摟住他,像一對在陋巷中偷歡的情人一樣緊緊相擁。守衛再次從他們身旁經過,雖然好像瞥了一眼,但毫不疑心地走遠了。事後,九骨順手將懷裡的人扛起來放到馬背上。

    「幹什麼?」陌生人驚訝地問。

    「既然你把我當幌子,那我至少應該知道自己惹了什麼麻煩。」

    「現在告別,你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那你能保證不再出現在我面前嗎?」

    對方想了一會兒,誠懇地說:「我不能保證,既然兩次相遇都不是刻意的安排。」

    他說:「那麼這就是因緣際會。」

    第3章 流浪的比琉卡

    你到過很多地方,你應該懂很多不同語言。

    聽說羅南遍地是珠寶,玉之國的王坐在一整塊翡翠雕成的王座上。

    你的馬好像不太聽話。

    你的刀……

    九骨在酒館角落裡用一碗燉小鹿肉湯堵住了對方不住發問的嘴,為了掩人耳目還把自己的旅行斗篷給他穿。這傢伙比他想的更年輕,是一個少年正向青年邁出一步的年紀,那雙明亮的眼睛幾乎是灰色,在有光的地方又泛著淡藍。

    九骨伸手拿掉他頭髮間的一小截草葉,他似乎並不防備,心思完全被面前的鹿肉湯迷住了。

    「你每天都吃得那麼好嗎?」

    「也不是。」九骨說,「有時就吃你昨天晚上偷吃的麥餅。」

    「那個很難吃,不過好處是只吃幾口就會覺得飽。」

    「你叫什麼?」九骨問。

    「比琉卡。」

    「古都語?」

    「你懂古都語?」

    九骨搖頭說:「只聽過一次祭典上的祭司祈禱,古都語的發音很特別。」

    「看來你記性不錯。」

    「這個名字不比九骨更奇怪?」

    「名字不就是為了指代嗎?有些人,尤其是那些有名望有身份的人,在這個地方有一個稱號,在另一個地方又有一個。或者你也可以隨便想個喜歡的詞來當我的名字。」

    九骨決定換種方法和他探討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會用古都語取名?」

    「是把我養大的人給我取的,我們住在鐐銬湖北面的彌爾村,離這裡不遠。」

    比琉卡睜著那雙發亮的眼睛,九骨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問過她是什麼意思,她說在古都語裡比琉卡是深淵和幽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即使發音好聽,這樣的寓意也不適合用來取名。

    「她老得經常只能一整天坐在同一個地方,耳朵也很背,有時會突然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其實什麼都沒有,可她卻說聲音一直在,只是人們聾了才聽不到。九骨是什麼意思?」比琉卡突如其來地問。

    「九骨就是九根骨頭。」

    「這麼簡單?」

    「嗯。」

    「你為什麼到處旅行?你看起來也不像商人。」

    「我和別人有個約定。」

    「什麼約定?」

    九骨沒有回答,比琉卡就低下頭繼續喝那碗香濃的小鹿肉湯。

    「你要在這裡住幾天?」填飽肚子後他又接著問。

    「可能兩三天。」

    「這麼說我們還有可能再遇到,要不乾脆讓我當你的嚮導,帶你四處玩一玩?」

    他笑的時候全無煩惱,好像剛才假裝成陋巷妓女鑽進異鄉客懷中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那些追捕他的黑衣騎士、銀甲守衛也都是一場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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