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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05:16 作者: 游目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別過周巒,何蘊四下打量,這花園平日來人甚少,何況還有假山樹叢遮擋。假山前頭的夜來香長得越來越高了,襯得旁邊溝壑十分冷清。
何蘊將太監帽扶正,悄不聲息地跑了出去。
「臭小何,你這是跑哪兒野去了,讓管事公公知道,扯你一塊皮去。」交好的太監與他說話。
何蘊揉揉鼻子,說:「還說呢,走路上摔了一跤,你瞧我這衣擺,生生磨破了去,這冬天這般凍人,只怕今晚上又有得熬了。」
正說著話呢,管事公公推門而入,看了一眼,說:「前頭缺個灑掃太監的,內務府讓挑個二等太監過去。」
灑掃,誰樂意干,往常都是被罰的太監才去呢,都混到二等了,自然以伺候貴人為己任,光在院子裡掃地,能掃出個榮華富貴嗎?
屋裡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開腔。
何蘊惦記那二皇子吩咐的事兒,心下一動,抬起眸子來與那管事公公對上了眼。就和二弟被夫子點名背書時一樣,不看還好,越心虛越往上瞧,恰好被那夫子抓個正著。
「如此,小何便收拾收拾去吧,別耽誤時辰。」
嘲笑聲不絕於耳,何蘊還得跪下道謝,安安生生地磕了個頭。
抱著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前頭,何蘊往常的機靈勁兒都給收斂了,不敢在這當頭惹事兒。像個夾著尾巴的小狗,圓溜溜的眼睛只肯看面前的一畝三分地。
「你跟著徐公公,他會告訴你幹什麼。」管事公公說著,打量著何蘊的模樣,剛剛走前頭還沒發現,這小太監身段還挺好,弓著身子歪腰,那線條像是勾著人上去抓一把,管事公公想罷便伸手往何蘊腰腹處一摸,輕笑道,「到了徐公公那兒,可得給我把這身皮肉繃緊了,若是我知曉你犯下一點錯誤,仔細著爺的鞭子。」
何蘊被他摸得起了雞皮疙瘩,連忙退後半步跪下磕頭,說:「公公放心,奴才心裡門兒清呢。」
管事公公揉揉手指殘留的觸感,拿著浮塵走了。
徐公公便是今日在長生殿外攔著二皇子不讓進的人,太監們皆聽他調度,想他今日在那麼多人面前不給二皇子好臉,一定是攀上了更加富貴的人。太監們都是人精,一個個把徐公公吹得是瞧不見北了。
何蘊人激靈,嘴上功夫也了得,兩句話就能哄得二皇子給他玉石,對付個不能人道的公公自然是不在話下。
外院灑掃變成了內院灑掃,何蘊跟在眾人屁股後頭,拿著一把雪白的淨怕進去,將衣擺一掀,跪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擦去污濁。
皇上住的長生殿並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太后住的福壽宮。這也是孝,百姓們津津樂道,最愛說宮中如何富麗堂皇。其實在何蘊看來,長生殿的裝潢還不如那些個妃子的亮麗。
何蘊耳朵尖,跪著擦地,聽到裡頭正在吵架,似皇上的聲音。
「你與周荷?你、你也配!不過是個宦官,誰許你侮辱周荷的!?」
傅祭酒的聲音低沉磁性,卻帶著些漫不經心,好似並沒有要攔著的意思。
「皇上息怒,蔣公公又不是故意的,不過就是在伴讀的時候做了些勾引主家的事兒。您是不知道內宅,若是臣的妹妹知曉這些腌臢床榻事,只怕要把那勾引主家的人打折了腿,丟出去!」
何蘊:「......」瞧著這生怕皇上不惱火的話,這傅祭酒應當活得好好的,壓根用不著救。
呲啦一聲,硯台打在地上,生生碎成幾個墨塊。墨水染黑了地毯,怒火滔天的聲音總算是在這碎裂聲中慢慢消失殆盡。
見李子要進去,何蘊連忙錯身走上去,說:「讓我去吧,我這兒活兒都幹完了。」
管事的瞥了兩人一眼,手指遙遙一指,何蘊便低著頭進去了。
地上黑黢黢的一大片,何蘊拿著銀盤,將墨塊一點點撿到盤子裡,再打濕帕子,跪坐在地上擦去那一片墨痕。
文帝就坐在不遠處,喘著粗氣,餘光掃到他,大罵:「叫太子來!這讓位書朕偏是不寫了,他還真能弒父不成?」
冷不丁聽到這些密辛,何蘊嚇得頭也不敢抬,跪在地上不斷地擦著地上的污漬。
傅驍玉輕聲寬慰,總算是讓文帝冷靜下來,扶著他進裡頭床鋪休息,自己則走了出來,瞧著蔣玉那癱在凳子上要死不活的模樣,說:「蔣公公倒是不辯駁,可見心中還有悔意。」
老子悔個屁。
蔣玉氣得話都說不上來,他的飯菜日日都有人親自喂,今日聞到那小米粥中軟筋骨的藥物,卻也不得不為了活命而吃下,要不餓死要不繼續這般賴活著,孰輕孰重,他心中自有決斷。
何蘊認認真真幹活兒,勤勤懇懇做事兒,就怕這火突然燃到自己身上,面前突然有一道黑影遮住光,何蘊抬頭一瞧,見到傅驍玉抱著肩膀看他。
明明沒有露出半點馬腳,何蘊卻平白生了一股子涼意。
傅驍玉倏地一笑,顧盼生姿,燭光下頭像是一尊玉仙人的雕像,溫潤澄澈。
「你是誰派來的?」
何蘊磕磕巴巴地半天沒答上來話。
「不是誰派的,卻在這兒掃個地掃了小半個時辰。」傅驍玉自顧自地說著,不等他的回覆,從兜里拿出一塊蛇形的玉佩,直接塞到他的衣袖裡,說,「交給守衛軍統領楊擎,可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