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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05:16 作者: 游目
何蘊聽了笑嘻嘻的,彎著眼睛說:「奴才從記事起,就在家中照顧家父呢。」
「哦?這般懂事,你爹現在如何了?」
何蘊跪在地上,將文帝咳出的血沫一點點擦乾淨,說道:「回陛下的話,家父沒享幾年福,已仙去了,奴才還有三個弟弟要養,便入了宮。今年奴才寄了銀錢回去,鄉人說奴才的二弟考上童生拭了呢!」
明明是疾苦的事情,讓他說得,仿佛十分尋常一般。
文帝撐著身子坐在那高椅上,瞧他,說:「男子頂天立地,你為了弟弟去勢進宮,可懊悔?」
「瞧您說的。」何蘊眯著眼睛笑,將帕子擱在盆中浸濕,說,「奴才沒念過書,不懂什麼大道理。家裡三個弟弟,奴才不求他們都如老二那樣有出息,只希望平安、喜樂便好,做哥哥的,是要照顧弟弟的。」
文帝笑意微斂,說:「尋常百姓家或許是如此吧。」
何蘊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看到文帝盯著自己看,又連忙低下頭去,道:「奴才、奴才......」
文帝端著桌上的茶杯細看,說:「你可知道高祖?」
「奴才自然知道!」
「周荷比朕大兩歲,朝中適齡皇子,只朕與他,再無旁人。太子,是個好稱呼,能合理合情地住在東宮,享無邊富貴。高祖遲遲不立太子,朕心中也慌亂,怕這名頭砸朕頭上,又怕這名頭不砸朕頭上。」文帝像是講故事,說話聲音輕得很,勾得何蘊忘了擠帕子,只呆呆地坐在原地聽他說話,「高祖生了急病逝去,未立太子,朝中一片混亂。周荷以長幼有序為由,成功繼位,迅速地霸占了整個南朝。你見過木香嗎,那是一種藤蔓,攀著樹木生長,一月便能攀滿整個屋檐。那時的周荷,就像是木香,肆意地長開自己的枝丫,將皇宮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可惜他沒有享受多久的皇帝樂子,邊關便起了事,他御駕親征,帶著三萬親衛去了那吃人的邊關。朕素來愛與他胡鬧,別說長生殿,哪怕是他的住處也是直進,無人敢攔的。龍涎香的味道很濃......朕一直知道他有事兒瞞著,卻不知是這般天大的事兒。高祖疼惜朕的娘親靜妃到了極致,就算是死也不肯放她離去,要她活葬陪伴他歲歲年年,朕『子憑母貴』得了青眼,一道暗旨藏在周荷的暗室之中。
「朕惦記的兄弟情義,不如一道暗旨。高祖要朕做皇帝,朕不搶,卻有人要欺朕、瞞朕。周荷啊......是哥哥,是朕的好哥哥。」
何蘊聽到一半便已經正跪下去,頭抵著冰涼的地磚,恨不得耳朵和眼睛一樣,只要合上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皇家密辛,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的。
文帝眼眸微闔,抿著唇看向那顫抖的何蘊,說道:「你可知朕做了什麼?」
何蘊不敢不搭腔,冷汗一顆一顆地往下滴,道:「奴才、奴才不知。」
「朕搶回了自己的應得的東西。」
皇位。
第138章 奶糕
風吹得人睜不開眼,樹葉被吹得呼啦作響。
轎子停在了門外,一個小童掀開帘子,長得濃眉大眼的,四下看看,對帘子里的人說:「乾爹,你當心風吹。」
裡頭的人搭著他的手臂下了轎子,將兜帽蓋得嚴實了一些,隨後快步走進那窄小的門裡。
他長得十分俊朗,為人消瘦,眸子瞅著人總帶著一些冷冽,一副誰敢來跟我多說一句話我立刻揚了他祖宗骨灰的模樣。
府宅內的人都不敢說話,面面相覷,走了一炷香時間,才走到內院。
有個膽大的小廝瞧見了他,連忙行禮,道:「小少爺好。」
張烈原本面無表情地走著,聽到這句話猛地停住了腳步,打量著那小廝,說:「你喚我什麼?」
小廝不知道是喚對了還是喚錯了,只管莽著討好他,說道:「喊您小少爺呢。」
張烈輕笑,拍拍衣擺,一個小小的動作讓他做得貴氣十足。
「右丞手底下的人倒是沒什麼眼力見兒,跟著你右丞姓張,便是你右丞府上的人了?那姓傅的就可以管傅祭酒叫一聲哥哥,姓文的能喊少將軍一聲表叔,全天下能找著自己的皇親國戚,都得感謝右丞家的規矩。」
小廝越聽臉越白,知曉自己的小聰明惹了面前的貴人不快,連忙跪地告罪。
一旁的管家上前,叫來人將小廝帶走,大罵:「外院的人怎麼跑里院來伺候了?帶走!耽誤了貴人的事兒,我唯你們是問!」
張烈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由無虞扶著繼續朝前頭走去。
他這冬日貪涼,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把孫煜兒嚇得夠嗆,自此之後他主要出去,孫煜兒都要叫無虞與一起,生怕別人伺候不好他。
總算走到了屋子裡頭,張烈讓屋內的熱氣熏走了一身的寒,舒服地動了動脖子。
他一抬眼,上位坐著右丞張魁,旁邊坐著一個只著單衣,頭髮也沒梳的男子,十分放浪形骸,若是一般閨閣女兒只怕見了還要紅臉,可惜他面前的是張烈。
他只想問那人一句,你不冷嗎?
張魁輕咳一聲,他今日收到張烈前來拜訪的消息,以外對方是終於想通了想與他好好重塑關係,大清早就起來梳頭理鬍子,怕被這新貴給瞧低了去。
「這是......你哥哥。」
張瑤。
當日春闈,張瑤不願做官,交了白卷。張魁知道自己庶子的小兒子進了初試,想在春闈上做文章,豈料傅驍玉一手遮天,愣是把這局勢給挽回了,使得他回家發了好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