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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05:16 作者: 游目
周巒攔住他,說:「父皇本就睡不好,難得睡著,讓他多多休息。」
蔣玉也不強求,與他一人一側,站在門外不執一言。
殿中也無旁人,周巒看著蔣玉,說道:「蔣公公伺候父皇......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蔣玉看向周巒,說道:「回殿下的話,該是二十六年了。」
二十六年。
周巒的娘親厲漱蓉是文帝還是皇子時,便賜給他的。畢竟厲漱蓉有波斯血統,長得不與一般女子相貌相同,高祖不喜此女,便賜給了當時的文帝。
上一輩的事情,周巒並不清楚。不過他也有支持他的臣子,比如右丞張魁。
張魁曾與他說過,高祖是屬意武帝的。可周巒卻不這麼覺得,他一直認為,高祖是屬意文帝的。
邊關歷練,事情冗雜,看上去是在為武帝繼位做準備,可每次武帝犯下頂點錯誤,高祖就會毫不留情地剝去他的權力。
高祖薨得十分突然,是生了急病,只一夜功夫就去了。當時並沒有立太子,百官群龍無首,哄鬧得不行。武帝以嫡子的身份,繼位後火速肅清朝廷,在極短的時間內站穩腳跟。
而後,武帝改祖制、修訂律法、再訂業稅,每一次都打在文臣命脈上,幾乎把朝廷中的文臣都給換了個遍。
直到......武帝親自出征,薨於邊關。
周巒覺得不對,卻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像是少了一把鑰匙,門就在跟前,讓他有些急躁。
屋內傳來些許動靜,蔣玉推門而入,不一會兒出來,說:「殿下,陛下召見。」
周巒斂下心思,進入長生殿內。
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周巒眉頭輕皺,將桌上的碗端起,說:「父皇用過藥沒?」
文帝臉頰凹陷,整個人病態得厲害,他撐著身子坐起,笑道:「用過了,端著的......可是蝦盅?」
蟹黃蝦盅,文帝最愛吃的菜。蟹黃和白米蝦,聞著就是濃濃的咸香味道,色澤濃郁且適口。
「蝦蟹性涼,父皇還是少用些好。」周巒補充道。
文帝如今食不下咽,吞吐困難,哪怕是自己曾經最愛吃的菜,也只能喝下那濃郁的湯汁,剝蝦吃蟹已是不能了。
「你這話倒是耳熟。」文帝擰著眉細想,問,「蔣玉,可是誰有說過?」
蔣玉俯身,答:「陛下,先皇未去之時,常這般叮囑您。」
文帝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像是十七八歲的青年一般,笑道:「該死該死,真是年紀大了,竟把親哥哥的事兒給忘了。」
周巒心中大動,坐在床沿邊,與文帝說著話,將朝中最近的情況。
文帝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一點急迫的意思都沒有,只咳嗽著擺擺手,說:「不必與朕說這些,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畢竟啊......以後是你們的天下了,不是嗎?」
周巒總覺得文帝有些未盡之語,看著他的表情,卻也不敢開口問,叩拜之後匆匆離去。
等人走了,文帝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一把小蒲扇,慢悠悠地打著,說道:「二十六年了啊,蔣玉,你說說,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呢。」
蔣玉垂首,沒有接話。
文帝閉著眼,小蒲扇扇走了身邊的藥味,說道:「蔣玉,當初你可怪朕?」
「並未。」
「你連朕說的哪件事都沒問,想來還是怪的。」
當初蔣家勢微,蔣玉失去做伴讀的資格,被匆匆送出宮外。蔣家為了重新振作,將蔣玉再次送進宮中,卻不是作為伴讀,而是作為太監。金林的俏公子,武藝精湛,俊美無雙。如今世人只知道文帝身邊那紅人太監蔣玉,再也不知當初那壯志酬籌的翩翩少年郎。
文帝比武帝早一日知道蔣玉被送進宮的消息,他心裡惱火這伴讀日日占據哥哥的時間,便把消息按下來,沒有告訴武帝。
等武帝知曉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個正常男人,有報國的抱負,卻被自己最親近的家人下了藥送進皇宮去了勢。
文帝緊閉著眼,他仿佛看到蔣玉那血紅的眼,嘶吼著朝著他脖頸處掐了過來,猛地睜開眼看過去,蔣玉依舊是那副模樣,站在床沿邊上,神色冷靜,仿佛一潭死水。
劇烈的喘息聲讓蔣玉看了過來,床上的文帝再也沒有了他記憶中那少年的傲氣。
軍情可以越過朝廷,直接送到文帝寢殿。
將領遞上信報,說道:「皇上,邊關傳來戰報,匈奴偷襲。」
文帝出了一頭冷汗,接過戰報看了一眼,咳嗽著說:「狼子野心,一張契約可是約束不到。傳朕口諭,鎮國府少將軍立即帶十萬精兵前往邊關,不得延誤。」
蔣玉動作一頓,問:「少將軍前去?陛下不擔心鎮國府擁兵自重了?」
文帝笑了下,說:「這皇位擺在這兒誰來搶都無所謂,可南朝的地若是讓了半寸,周家列祖列宗怕是恨不得食朕的肉。」
蔣玉沒像往常那般接話,只是皺著眉,道:「十萬軍馬,已是金林能給的極限。此時支援邊關,金林不保。」
戰報並未要求支援,文帝匆匆忙忙將這些兵馬交置出去是為什麼?
文帝的面色衰敗,比平常人看上去年老幾分,道:「朕的身體你也知道,支撐不了多久了。要看戲,自然要熱鬧些好,兵馬在側,誰敢在朕面前舞這齣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