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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05:16 作者: 游目
那盆水裡似乎浸著些藥酒,聞著頗為刺鼻,一會兒功夫下去,酒味散了個遍,就剩下淡淡的枇杷香氣,布滿整個屋子。
「哪兒來的藥酒?」
「回殿下的話,是苗大夫差人送來的。」嚴伯說著,將柚子葉收了,剩下的水用帕子沾濕,跪在地上將平日觸碰得多的毛筆、印章,一點點擦乾淨,「苗大夫說這能預防著那瘟疫,讓奴才隔一日便擦擦屋子。」
嚴伯已是六十多歲的高齡,佝僂著腰,帽子底下的頭髮早已經花白。
周崇摩擦著杯子,說道:「船兒的事兒,我並未怪你。」
嚴伯手一抖,繼續擦著桌椅,說道:「是奴才、奴才......」
「船兒與你並無血緣關係,你為了照顧他花費了不少的心思,他不知,我卻是放在眼裡的。」周崇說著,走到嚴伯面前,將人扶了起來,「我料想你已經給夠他選擇的機會,是他......他蠢笨,偏生要在我身上耗一世。」
嚴伯嘆了口氣,說道:「除了殿下,奴才便就剩這麼一個惦記了。殿下,您是要做大事的人,若以後......還請您給船兒一個好路子走。」
老人都是會替自己子女打點後半生的。
哪怕是一個太監,也會希望自己的後輩平安順遂。
周崇沒說自己對嚴舟的打算,只點點頭答應,說:「從今以後,不會讓他再受一分委屈。」
兩人說通之後,不再有以前那般隔閡。
周崇差來小廝做灑掃的活兒,問道:「嚴伯,你還記得蔣玉嗎?」
嚴伯想了一會兒,說:「蔣玉......說起來,他和少將軍一般,也是做伴讀的。」
故事很短,嚴伯年紀大了,也記不清楚,只依稀記得那三人關係很好,尤其是文帝,總是愛粘著那兩人的。
周崇聽著以前的故事,問:「高祖子孫不多,能繼位的就那麼些孩子。文武兩人,他如何抉擇的?」
這話說出來就有些大不敬了,嚴伯想了想,說:「應當是屬意武帝的。」
什麼好事兒都交給他做,什麼好處也都給他得。
反觀文帝,書也讀了,武也練了,可就是什麼實事兒都干不著,天天與蔣玉央著武帝玩,逗鳥養魚,宮中能玩的地方都被他玩了個遍。
嚴伯說的那個文帝好像是另一個人,至少在周崇心中,那個文帝永遠是外表光鮮亮麗,內里卻是沉鬱而陰狠的。
正說著話,屋子外頭傳來了動靜。
周崇倏地閉上了嘴,端著茶喝了半口,那門便被推開。
嚴舟興沖沖地就往屋子裡跑,還沒對周崇喊上一句呢,餘光瞥到伺候的嚴伯,先一步慢下步子來,頂著滿頭的大汗,彆扭地跪下行禮。
嚴伯還能不知道他,自從出宮之後,壓抑著的性子全數冒了出來。明明年紀比周崇大上一兩歲,卻越發不見沉穩,一天到晚也不著家,跟著人家宜安公主到處玩,跟野瘋了的小屁孩兒似的。
眼瞧著嚴伯要數落人了,周崇立馬開腔:「嚴伯,你下去歇著吧,這兒有船兒伺候我就夠了。」
嚴伯把滿嘴數落人的話都咽了下去,瞪了嚴舟一眼後,總算是收拾收拾離去了。
等人一走,嚴舟才喘了口氣,還沒起身呢,就著跪坐的姿勢,被人捏緊下巴吻了好幾口。
嚴舟難耐地高仰著頭,等那人含著自己舌頭輕咬,才嘟囔著要說話。
「背後藏了什麼?」周崇問。
嚴舟眨眨眼,往外看了下,確認沒有旁人了,才從後頭拿出一個布袋子來,小心翼翼打開,說:「殿下,您瞧!」
那布袋子裡裝著一窩兔子,大概四五隻,白白嫩嫩的,通體雪白,一絲雜毛都無。
「在山腰上弄了陷阱,本來沒打算抓著什麼的。您瞧,抓了小一窩呢。」嚴舟笑得開心,一口大白牙咧著,讓人看了心情都跟著好些。
周崇瞅了一眼兔子便移開眼神,面前這人倒是比那兔子更能吸引他。
「你若是喜歡,等回金林了,帶你去傅祭酒的偏院瞧瞧。」
嚴舟瞪大眼,說:「祭酒大人也愛養這些?倒是看不出來。」
周崇失笑,說:「他哪兒是善心。文樂喜歡這些小活物,他明里暗裡搜了不少玩意兒在偏院養著,朝中大臣都知道,要討好那冷眉冷眼的傅祭酒,只需一隻小雞仔兒就成。」
嚴舟想了想,看著自己這一窩兔子,說:「那還是算了,為心愛之人養的,便也只有心愛之人欣喜才算得上好。」
「當真?」周崇抬頭便喊人進來,吩咐道,「這一窩兔子拿去後院好好餵養,不可傷著一隻。」
下人遲疑地看了眼那一窩兔子,還是乖乖地答應了,心想這貴人真是一天一個心思。
剛還問廚房有沒有辣兔頭吃,怎的就一個扭頭的功夫,又讓人養著兔子。
等人走了,周崇拉著嚴舟問:「你可欣喜?」
嚴舟也不知道自己這殿下都是從哪兒學來的套數,愣是每回都讓他受用至極。
「奴才、奴才去沐浴......出了一身的汗......」嚴舟推開周崇,同手同腳地跑了,隔著遠遠的都能瞧見他那通紅的耳廓。
周崇含著笑,摳摳搜搜地把柜子里藏著的辣兔頭拿出來啃。
宮裡局勢越發詭異,剛送走阿斯不久,傅驍玉的心裡卻七上八下的,總覺得那有什麼事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