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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0:05:16 作者: 游目
杯水車薪,無人收撿的屍身腐壞,惡臭的屍臭味將徐州主城包裹得嚴嚴實實。
徐州城內的李運端了一碗粥回來,路過狹窄的巷道時,發現那角落放著一具屍體,佝僂著身子,似乎是個老者。老鼠已經將他的屍體啃去了一半,面容盡毀,肚子豁開了一個口子,內臟散發出惡臭味,惹來蒼蠅四處盤旋。
李運遲疑了一下,咳嗽兩聲後,捂著口鼻快速通過。
他家中有一老娘王氏,已經六十好幾,眼睛越來越不清明。城中商鋪米麵越賣越貴,他們這種窮苦人家已經吃不起了,只能去連翹山莊的施粥棚處領粥。
王氏咳嗽不斷,躺在床上喘氣都喘不勻,她撐著身子看到自己兒子端了一碗粥進來。
「娘不吃。」
李運刻意皺著眉,說道:「哪兒能不吃呢,您不吃兒子也不吃。」
王氏擺擺手,說:「隔壁老三家去了吧?我今兒聽了一晌午的哭。」
李運沉默了一下,強打起精神說:「哪兒能呢,您快吃吧,別餓著身子。」
好說歹說,王氏才堪堪吃下去一半。李運端著粥出去,把門關嚴實後,將剩下那一半的粥,給了屋外玩布包的小娃。小娃早早地就喊了餓,接過粥後,親熱地喊了李運一聲「爹」,將粥喝完。
孩子回了屋子,李運看了看碗,從院子裡的井裡打上水來,將碗沖了沖,喝進了肚子裡。
不到半月功夫,不僅隔壁老三去了,王氏也沒能留住命。
李運強忍著悲痛,將王氏背到祖墳處埋了。這個世道,吃的沒有,紙錢倒是滿大街都是。他這一路走到城外,竟撿了一籃子的紙錢。
回徐州後,李運發現城門關了,幾個士兵站在門外,手裡拿著佩刀。
「這是怎麼了兄弟?」
「封城了,你沒聽說啊,有瘟疫了。」
李運啞然地看了看城門,上前對那士兵說道:「兵老爺,小人是徐州人,今日埋家裡老娘才出了城。家中還有一十歲小兒,求求您放小人進去。」
士兵早已不耐煩,一把推開李運,說道:「布告早就貼了,說了今日要封城,你們這兒有的要進來有的要出去的,讓我們怎麼做事兒?」
還有人想說什麼,被那士兵直接一刀砍斷了胳膊,大罵:「這是陳太守的號令,再糾纏的,休怪刀下無情!」
千方百計都使出來了,還是進不去,李運愁得一晚上就白了頭髮。
他痛苦之時,想起了那施粥的連翹山莊,連忙抹開臉上的淚水,往連翹山莊跑。
連翹山莊坐立在徐州城外不遠的安山上,來回一兩個時辰的路,李運單靠著一雙腳,走到天黑才到連翹山莊。
跪了也求了,可門口的護衛就是不讓他進去。
沒有辦法,屋子裡有貴人,他們護衛也不能不幹活兒。
李運一個頭一個頭地嗑,喊道:「小人李運,徐州人士,因為瘟疫進不了城,求求貴人了,求求貴人幫一幫手!幫一幫手吧!」
許是太過疲憊,李運磕頭嗑得頭昏眼花的,靠坐在門口。他眼淚與血液都流幹了,托著疲憊的身子往徐州城走去。若是這個法子行不通,總還有別的法子。
等人走後,屋內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女子穿著靛青色的外衫,頭髮用一玉簪別好,臉上帶著些焦急,問道:「可是從徐州城出來的?」
護衛面面相覷,把事情說了之後,那女子緊蹙著眉頭,說:「如今連翹山莊也自身難保,你們不讓他進來也實屬自保。但一事有萬種解法,你們偏偏選了最冷血的一種。」
「請宜安公主贖罪。」
燕真喚人拿來兩斤左右的白面,給了護衛,說:「你拿去給那男子,瞧瞧能不能使著輕功送他進城,莫耽誤工夫了,快去。」
護衛答應,拿著白面往山下追去。
他這一追,就直接追到了山底下,竟然一個人影都沒瞧見,無奈之下將那米麵隨意擱置在某棵樹上,回了連翹山莊。
燕真詢問,護衛怕受兩罪並罰,只答已將人與糧食一併送進了城內,燕真這才放心。
李運並沒有憑空消失不見,他下山途中站立不穩,摔了個人仰馬翻的,緩了一炷香時間才堪堪能爬起來。樹上坐著一個人,著一身黑衣,帶著面罩,他長得不高,衣服大了些,能瞧見鎖骨處一個十分清晰的梅花狀胎記。
「你是想進城?」
李運點點頭,從兜里拿出一張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絲綢布,說:「這可以到城中布裝換錢,約二百銅錢,還請壯士幫幫小人。」
了無痕接了絲綢布,也不看看值不值價,將人扛在肩頭後,飛身往山下走去。
徐州城裡依舊是橫屍遍地,李運緩了一陣才發現自己已經進了城,他剛想謝謝那位壯士,扭頭一看人已經沒了。
李運不敢耽擱,快步朝著家裡走去。一路跑一路喊,他家小娃的小名叫箏箏,頭回走路就是看著天空的小風箏走的。
「箏箏!箏箏!」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裡頭卻不見他的小孩兒。
李運急得手抖,這兒瞧一眼,那兒瞧一眼。隔壁老三家的大兒子剛才回來,問:「運哥這是咋了?」
「箏箏不見了!」
兩人喊著家中親屬滿城地找,說是瘟疫,也不敢多晃蕩,走了一個時辰才回家,還是未曾找到人。